她忽地想起许久以前那个冬日的黄昏,也是这样寒冷的天气,幼小的孩子指着父亲远去的背影,委屈而气愤地喊着“爹,他、他不会再来了”而她的母亲只会垂泪。
她心神一恍惚,不知自己怎么突然想起那么久远的事。然而那情景从她脑海里一闪而过,心头已被划痛。她轻轻按了按心口,回头看看病榻上昏睡的李林甫,仿佛又听到他说“小八,昨儿个夜里,我梦见你十九妹妹了。”
病榻上的人忽然动了动,嘴唇蠕动一下,含含糊糊地又叫了一声“陛下。”
李岫道“你看他,整日就知道念着陛下,连睡着时的呓语也都只有这两个字。可是他再也不能看到陛下了。”
莲静忽然说“若能见陛下一面,或许真能好转。”
李岫抬头看着她。莲静又道“右相在位近二十年,和陛下君臣一场,陛下也许还会念当年情分。我去求一求陛下试试。”
李岫摇摇头,愁眉不展。
莲静说做就做,也不回自己住所,直接往骊山华清宫去了。骊山就在昭应县内,莲静快步走了一刻多钟也就到了。华清宫不比禁中宫苑深阔,不一会儿通报上去,皇帝就下令召见。
皇帝正和贵妃观赏歌舞,这里也不是议政大殿,贵妃还在一旁不曾遣开。皇帝问“卿此时突然求见,莫非是有什么大事”
莲静回道“臣从右相府上来。”说着眼梢微抬,飞快地扫了一眼贵妃。原本意兴阑珊的贵妃,听到这句话果然神色一变,虽然还在玩手里的乐器,耳朵却立起来了。
莲静便把李林甫的近况说了一遍。皇帝听完,只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朕这几日都不曾顾及右相病体,是朕疏忽了。卿就拿朕一道手谕,传随行在骊山的太医署博士去给右相诊疗罢。”
莲静听他语气冷淡,心下一凉,说“右相却只心心念念念着陛下。”
皇帝道“他也是一片赤心。”然后便再无话。
莲静直言道“右相一片赤心,只想还能再见陛下一面。”
皇帝微恼道“可惜他不在朕近侧。”
莲静明白皇帝对李林甫是再无情谊了,索性孤注一掷,拜伏于地道“陛下圆了右相这个心愿,便可召”
话未说完,却听到贵妃的抽泣声。皇帝忙问“妃子为何伤心”
贵妃泣道“陛下,右相到底也与陛下相交二十余年了,陛下也曾赞他爱护陛下远甚他人。如今他重病弥留,陛下却连瞧也不肯去瞧他一眼,莫说群臣知道,连臣妾听了也觉得寒心呢”
皇帝最见不得贵妃伤怀落泪,听她语中又有责怪自己寡恩之意,连忙辩解哄劝道“朕哪里是不肯去瞧他,只是右相病重不胜劳累,所以才暂且搁下。朕这不是已经让吉少卿去太医署传博士给他看了嘛等他略微好转,朕就亲自去他家里探望,好不好”
贵妃抽噎道“陛下果然有情有义,是臣妾错怪陛下了。只是右相他想来就让人觉得可怜。”说着那珍珠似的泪滴又扑落落地滚下来,叫皇帝看了好不心疼。
皇帝连哄带劝,好不容易才把贵妃的眼泪止住,连忙叫近身内侍过来,带着丰厚的赏赐代皇帝前去相府上探望。
第二日皇帝听内侍回报说李林甫病情有所好转,便要到李林甫住处去探他。李林甫在位时横行无忌,结了不少仇怨,这会儿他病重垂危,仇家当然要落井下石。再加上李林甫与杨昭的仇隙,现下谁都看得出来杨昭是稳操胜券了,当然要巴结一把。于是跟在皇帝身边的近臣纷纷进谏,有的说李林甫肺疾会传染他人,有的说病榻不祥,更有说李林甫听信术士之言以天子镇邪驱病,都劝皇帝不要去李林甫住所。皇帝是拗不过贵妃才去探病,自己并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