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剑南留后李宓遣使入朝献捷。剑南节度使杨昭上奏,说吐蕃发兵六十万增援南诏,在云南与剑南军邂逅,剑南军大败之,并攻下了隰州等三城,俘敌六千三百名。因为道路遥远,仅挑选其中年青力壮的一千多名俘虏以及兵败投降的酋长献给朝廷。
云南距京师千里之遥,蜀道难行,谁也不知道那边战况如何,一千多名俘虏也说明不了任何问题。但杨昭这么说,谁也不敢质疑,纷纷附会其言上表祝贺。皇帝当然是喜笑颜开,重加赏赐,愈发信任杨昭。
早在李林甫当政时,皇帝就自恃天下承平,无复可忧,政事几乎全都托给李林甫,自己深居禁中纵情声色。杨昭本就善于揣摩迎合皇帝心意,内有贵妃提点帮助,总能想皇帝之所想,令皇帝对他十分满意。时皇帝春秋已高,年近古稀精力不济,每旬例行的朝参常常匆忙结束。杨昭就提前私下将需要处理的政事全都议好,朝上只向皇帝报备,皇帝根本不需费神,更以为他精明强干是栋梁之材,朝政几乎都交由他来处理。杨昭同时身兼三十余使,势力遍布朝中各个角落。
莲静觉得自己兼任太仆少卿和监察御史,又为李林甫办事,就有些分身乏术了;一人兼三十多个职务,又都是大权在握的重职,他真能忙得过来么
她望着数丈之外百官列首的杨昭,他满脸堆笑,远看去神采飞扬。她已有三四个月不曾近见他,刚看了一眼,他就好似侧里也长着眼睛,把目光投向她,一面就向这边走来。从她身边经过时,突然说了一声“陛下”
莲静本是低着头不看他,听他喊陛下,以为皇帝到了,不由翘首去看。这么一闪神的功夫,杨昭就转了身,在她身边站定,转过脸来冲她笑了一笑“怎么还没来。”
莲静懊恼地抬头看他,蓦然发现他和几个月之前相比有了一点变化,眼角出现了细密的纹路,一笑起来,就像刀刻似的掩也掩不住。那凤目的尾梢本是飞扬跋扈地向上斜掠而起,如今却显出了倦意,眼下透出淡淡的青黑色。他今年好像有三十七了
“岁月不饶人。”他好像知道她的心思似的,突然开口,“吉少卿看我是不是老了很多哪像少卿,虽然劳心劳力,这些年来还是一点都没变化。”他转首盯着莲静面庞细瞧,眼光在她脸上一圈一圈地打转,看得莲静浑身不自如起来。
杨昭自顾自地说着“我记得初见你时,看来就比你实际的年龄小,二十刚出头的模样;而今又过七年,竟然还是没有变样。吉少卿,你实话实说,是不是有什么养生秘方能使青春永驻也说来让我学学呀。”
莲静瞥他一眼“怎么大夫很怕老么”
“我不怕老,我只是怕比你老这么多。”杨昭轻道,莲静正闻言忐忑,他又笑了出来,“原本以我的年纪样貌,群臣中也找不出几个比我年轻的,还小小得意了一回。但是吉少卿你一出来,可不立刻就把我给比下去了。我明明只大你六岁,看起来却像相差十多岁似的,亏我还一向自负相貌不差。吉少卿,你说我这心里头能安稳么”
莲静道“大夫是太操劳了。”
杨昭道“我也不想如此,可是没有办法。王鉷现在不在了,我一个人要忙以前两个人的事,真是焦头烂额。”
莲静听他说起王鉷,心中微恼,道“大夫如此不甘不愿,难道是谁逼你的”
他侧过身来,声音近在耳边“你说,是谁逼的”
她明知该气他得了便宜还卖乖,心下却莫名地虚慌,只别过脸去,看着远处渐近的皇帝仪仗銮舆,轻声道“陛下到了。”
他淡淡地瞅她一眼,站直身子,出列上前去迎接。
天宝八载二月时皇帝就参观过一次左藏库,盛赞杨昭富国有术,逾制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