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芝拍拍还僵硬着的柳奶奶的肩膀,她微微愣怔像是从回忆中突然惊醒。
片刻。
柳如眉回头朝着余芝她们笑了一下,她的银发又变成了黑色小卷,她的皱纹被所有的热爱烫得平平整整。
柳如眉还是那个柳如眉, 唱上一嗓子就能叫人三月不知肉味的天籁歌星。
余芝看着她从手袋里拿出那把一直以来都跟着她的小小折扇, 轻轻握在手里,那上头有更浓郁的香味飘散出来。
她不再犹豫,一步一步地向着那个舞台走去。
歌厅里的观众等待了许久, 看见舞台上终于上来个人。
袅袅婷婷香气缭绕,那人竟像是从民国老海报里走出的美人, 红唇媚眼, 黑发雪肤, 这哪里有一点“老”艺术家的样子
观众席里有低低的议论声传来。
这是拾光请的演员
不是说有老歌手来吗台上那个看着顶多也就二十岁吧
是啊, 他们领班呢叫过来问问。
说到领班,你们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吗刚才外面好像有什么打斗的声音, 现在怎么一点都听不见了
打完了呗
呸, 我意思是什么声音都没了,外面连汽车喇叭的声音都没了
这些人还在吵吵嚷嚷, 台上那位民国美人似乎完全不在意他们都没有注视她,只是眼睛亮亮地握住话筒。
“今晚,是我最后一场演出,希望你们”
记得我
她低头握紧话筒。
算了吧,倒也不必记得我。
台上的美人根本没有跟后台沟通,只是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就这么清唱起来, 而她声音一起,观众席上再也没有了窃窃私语。
台上美人的声音像是有种魔力,甜蜜中还带着一丝怅然,听得人也跟着陷入了某种不知名的情绪里去。
歌手不老,歌倒是很老。
柳如眉在聚光灯下,微微眯着眼睛,仿佛又看见台下那为她疯狂的各色观众,她一句一句的唱,场下的人便跟着一句一句地哼。
从小山村到这十里洋场,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爱情什么男人。
唱到最后,她脑子里那些延续了几十年的混沌终于散开,藏在这些迷雾后头的,只有这个舞台,这只话筒,这束只属于她的聚光灯,这才是她的毕生所爱。
一曲终了,观众席上还是鸦雀无声。
台上的美人大大方方转个圈,朝着入口处站着的养老院众人娇笑道
“如何我没骗你们吧,我说我当初在舞台上唱歌的时候可是美到要上报纸的”
余芝只觉得眼睛模糊,嗓子里堵得厉害,只能竖起个大拇指来冲着柳奶奶疯狂赞美。
她身边的爷爷奶奶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台上风华绝代的柳如眉,脸上只有少许的不舍,剩下的全是难以自已的欣慰。
自从住进养老院,每次到了过年过节的时候,老几位的祝福语都是祝你早日投胎成功,做人也好做树也罢,做什么也比守着自己死前的不甘在这世间飘荡强。
这是救赎之地,也是坚不可摧的牢笼。
门奶奶双手抱拳,老顾他们干脆鼓起掌来。
真好。
你可以走了,真好。
柳如眉站在聚光灯下,眼睛也亮的像是漫天星辰,她深呼吸一口气,朝着养老院各位鞠了个姿势优雅的躬,
“我的老朋友们,谢谢你们来看我最后的演出。”
“各位,下辈子,我们有缘再会。”
她话音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