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很好,照得山中亮堂,树木银白。
深潭也银白。
厉随依旧裹着单薄黑袍,泡在没过胸口的凉水里,双目微闭。
耳畔只有风的沙沙声,以及虫豸嗡鸣,高昂一声起来,又细弱一声下去,此起彼伏。
祝燕隐一边走一边问“这是什么虫子好像和蛐蛐不大一样。”
“咱们也没听过。”家丁道,“二公子若喜欢,我去抓几只来。”
“不用。”祝燕隐道,“也不好听,就是吵。”
他没有走林路的经验,专挑落叶枯枝厚重处踩,咯吱咯吱的,还要不停说话,确实吵,吵得厉宫主满心不悦,睁开双眼幽幽看着树丛处。
祝燕隐“啊”
祝府家丁也被吓了一跳,他们的功夫其实极高,警惕性也极高,但这回竟然完全没觉察出人声,还是靠着自家公子一声惊呼,才顺着他的视线发现了寒潭中的厉随,顿时慌道“厉宫主。”
祝燕隐是真被吓得不轻,因为他第一眼并没有看清那是谁,只看到苍白一片胸膛,以及湿漉漉蛇一般的长发,漆黑漆黑泡在水里,活像话本里的水鬼老妖婆爬上来要吃人,魂都要飞。
厉随重新闭上了双眼。
家丁如释重负,带着祝燕隐迅速离开了这片深林。
祝燕隐心脏砰砰跳“他为什么要泡在凉水里”
“许是在练功,或者疗伤吧。”家丁安慰,“按照厉宫主的功夫,他若不想让旁人靠近,必然早就出手阻止了,刚刚既然由着咱们去潭水边,想来应当无妨,公子不必害怕。”
“是吗”话虽然这么说,祝燕隐还是不放心,毕竟按照话本里的路子,高手练功都要寻一个僻静无人处,以免被人打扰走火入魔,没有被围观还无所谓的道理,于是他决定去找江神医问一问。
小半个时辰后,厉随也回到山道,没有去万仞宫,而是径直找到祝燕隐“不许将今晚的事情告诉江胜临。”
祝燕隐手里还捧着一块烤山猪肉,弱小无助但能吃,是吗,你怎么不早说。
厉随神情一变“你已经说了”
祝二公子“”我不是故意的你又没有提前说而且江神医又不是外人我看你们两个关系也挺好为什么还要隐瞒我要回江南大哥救我
厉随咬牙切齿,伸手用力捏住他的脸。
祝燕隐唔唔唔。
忠诚的老管家大惊失色,一路跑过来“厉宫主这是在做什么,还请高抬贵手”
厉随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果然是好可怕的大魔头。
祝章提心吊胆了一整晚,生怕自家公子会被捏出毛病,天亮后又凑近仔细检查,还要再三询问神医,真的没事吗,确定没有被捏出内伤
江胜临很有耐心“没事,真的没事。”
回去就问厉某人,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跑去捏人家的脸
厉随懒得理他,策马沿着山道往前驰去。
这一带的路已经宽多了,不再崎岖陡峭,连祝燕隐也正骑着一匹白马,被家丁护着往前慢慢跑。
踢雪乌骓已经被他喂出了深厚的情谊,此时见到面后,越发亲昵热情,几乎是紧贴着照夜玉狮子向前一蹭。白色大马也是战马,本能地就要往侧边躲避,晃得祝燕隐身形一歪,家丁见状赶忙伸手去扶,厉随却已经抢先一步拉起他,随手架在了自己的马背上。
祝燕隐“啊”
踢雪乌骓撒开四蹄,似脱弦利箭。
在身后留下一片受惊过度,声嘶力竭的“二公子”
马跑得快极了,估摸是因为忠叔的草料实在好,反正它驮着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