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府城如其名,毗邻大江,是一座颇为繁华的古城。
从越溪县到府城的路程足有一百五十里,需要走四五天。马车上十分颠簸,看不得书,习不得字,只能枯坐。
好在马车夫是个颇为健谈的青年,因此陆渊文一路上并不觉得无聊。
第三日,行至一片农田边上时,马车突然停住不动了。
“怎么回事”
陆渊文略带不满地向马车夫问道。
虽说时间不紧张,但他还是想早点抵达,多些看书的功夫。
马车夫略嘶哑的声音从前方传来“禀公子,前方聚了一堆人,把路给堵了个严实。”
“那劳烦大哥前往探看一番,弄清前面究竟闹出了什么事。若是一时半会没法了结的事情,我们也好绕路。”
陆渊文半拜托半命令地说道。
马车夫立刻答应,“噌”地一声跳下马车,往前方跑去。
过了好一会儿,车夫才回来,语气很是无奈地说道“公子,前面闹出的是件大事,只怕一天都未必能了结。我们绕路吧,车费还是按原来说好的。”
说话间,马车拐了个弯,绕向另一条稍远些的道路。
陆渊文郁闷之余,禁不住有些好奇“刚刚那么大阵仗,出的是什么事”
“唉,”车夫摇摇头,“说来也有几分离奇,草芥子一般大的事,最后竟闹成了命案。”
“听边上的人讲,一个月前,死者的父亲走路时不当心,从田埂上摔进了一人的田里,把腿摔出点毛病,为了治伤,颇费了几文钱。这事原本跟田主并无牵连,谁知死者却是个泼皮,缠上了田主,非要他认下三百多文的治腿钱。官司打到族长那,族长和稀泥,便让那田主赔死者五十文钱。田主虽碍着族长的面子认下,梁子却是结下了。今晨,田主恰又与那泼皮因琐事闹了口角,旧恨加上新仇一激,竟一锄将那泼皮砸死。刚刚是县中公人押着田主,来指认杀人之地。据公人说,就算县尊怜悯田主情状轻判,也得流放到瘴疠之地呢。”
车夫说完后,玉锁被吓得打了个冷战。
瘴疠之地,就是传说中终日瘴气弥漫,瘟疫肆虐的地方。人到了那,不死也得脱层皮。
陆渊文长叹一声,良久不语。
若是族长当初能坚持一下,不和稀泥,或许就不会有今日惨祸。
长远一点看,这泼皮或许就是族长终日和稀泥惯出来的对不要颜面的泼皮而言,不管有理没理,只要闹到族长那,终究能得些便宜。
而且这种和稀泥的人,不仅民间有不少,衙门中也不罕见。
他也曾耳闻过,一些府县官员断案时,都是先不问是非,各打五十大板。
从某个角度来说,发生刚刚那样的事,或许不是偶然。
主事者和稀泥的做法,从本质上来说就是制造冤案,让不该承担责任的人承担责任。
人是有感情,有记忆的动物。
明明清白,却被迫负本不该负的责任,换谁心中都会愤恨不平。
愤恨不平常年积累,就会化作戾气,并在某一个点爆发出来。
爆发的形式,可能只是一场争吵,也可能是伤害他人性命。
而那些泼皮无赖,却可以通过这种和稀泥的做法讹诈无辜之人获取好处,且屡试不爽。
天长日久,社会将会变成一个好人提心吊胆受委屈,无赖大行其道的社会。
陆渊文想得过于投入,就连马车颠簸都没能打断他的思绪。
又是一天多的行程,陆渊文抵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