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贤疑惑:“爹,这是怎么回事”
“先帝咳咳元康十六年,你爹我中了秀才咳咳咳,那年的主考官,正是淮阴侯蒲四维。”
“爹,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
林爹直摇头,用枯瘦的手拍着床板:“那时咳咳县、府、院三试都是我的案首咳咳咳唉,试后的小鹿鸣宴咳咳,蒲侯爷还不是侯爷,只是侯府的公子咳咳。他见我林家清贫,慷慨赠银百两,还让我中举后去找他咳咳咳。”
“可是第二年侯爷就去了剑南行省做武举的主考官咳咳咳,我有心进侯府大门却被老侯爷命人赶了出来咳咳,你还小,我难不成要跑去剑南找他咳咳。”
“后来你娘去了,我咳咳没个叔伯兄弟,就更不忍心将你一人放在家里去考试了咳咳。”
林子贤听得百感交集,他想不到眼前由早到晚在田里除草播种晒得一身黑的父亲,捡着牛粪拉着犁的父亲,也曾受到过贵人的赏识,也曾意气风发过。
父亲的手,从前也是白嫩的,粘着带香的墨汁。现在可以去泥碗里捏着腌的烂蒜烂葱,举起放在嘴里,任由辛辣的汁水顺着皲裂的皮肤流下来。
为了自己丢掉一份近在眼前的荣耀。
“这都是老远前的事了,咳咳侯府还帮着咱们老林家。你得好好给人家做事咳咳咳,给我也还了这些年的恩情咳咳。”
“好好,爹先休息下,我出去买点菜。”林子贤当然是满口答应,又见老爹说一阵,喘一阵再咳一阵,就觉得心“碰碰”跳的特别重。
林子贤筹算着去买点药回来,先买回药煎着,如果提前让老爹知道了,他铁定不同意花这“冤枉钱”。
老爹被往事磨去了大半精力,心头仿佛被一块叫作前尘的墨垢蒙着,怎么也化不开。
“去吧去吧,我躺躺咳咳。”
林子贤给老爹把碗碟收拾拿开了,然后把破絮被褥摊开,扶着老爹躺下,然后给他掖好被子。
离开家门,直奔村里赤脚郎中的瓦房。
不巧的是,赤脚郎中入山采药了,家里只剩她的夫君留在家里赤着脚碾药。
“刚开春,山上什么东西都没有,还采什么药”
郎中夫君继续踩着药捻子,淡定道:“三月茵陈四月蒿,五月砍来当柴烧。这里的茵陈老得早,妻主不放心,今早带了徒弟就上山了。山上有屋子,没个天他们回不来的。”
“大伯,你这么懂药理,能请你为我爹看看吗。”林子贤恳求他。
“我哪里懂什么望闻问切,这话是妻主走之前一直念叨的,念多了,我也就记下了。”郎中夫君碾好一道药材,就脱下直套到膝盖上的脚套,又拿起放在桌边的药筛,预备筛出药再碾。
“要看你爹的病就去赵家村找赵郎中,我瞧你也不一定找得着,他家在后山也种了一大片茵陈呢。”
林子贤告辞,看日已过半,心想不能让老爹饿着肚子,下午他再跑一趟赵家村找赵郎中就是了。
买了些盐巴和两升米,他急急跑向村中心,跑向王屠户的肉摊。
王屠户的肉摊前,一只看不出什么颜色的狗在舔着淋了猪血的泥地。
“林小秀才,从京城回来了。”
“嗯,王叔,给我称两斤好肉。”
“好嘞,”王屠户一脚提开那只狗,肥手一边扯住肉,一边用锃亮的杀猪刀上下割肉。
王屠户豪爽道:“今早刚杀了一头猪,买的人不多,我给你割了两斤膘,回家好好跟你爹吃一顿肉。”
村里人穷,吃肉不易,所以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