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进忠将手上的佛尘一甩,居高临下地睨着屋里的几人,冷笑道“杂家怎么来了,难道娘子猜不出来”
林氏见着来者不善,唇瓣抖了抖,没敢再说话。到底这事儿不是她惹出来的,她虽是惦记着同梅氏的情分,却也不想被梅氏拉到了泥潭里,从此活得生不如死。
梅氏也是认得马进忠的,上前跪倒在地,哭求道“求马公公大发慈悲,带妾身去见王爷一面。”
马进忠最是看不起这等不知身份不知进退的人,冷笑一声道“杂家可没这么大的脸面。”又拉着长音儿慢慢说道“王爷说了,娘子吵闹无状,要把娘子送去庄子思过。幸而薛娘子也在,薛娘子心眼儿好,在旁劝了一回,只命杂家来教训教训娘子便是。杂家心善,就劝娘子一句,还是消停消停吧没得如今的好日子也要闹没了,到时候粗茶淡饭整日劳作,何苦来哉”
连云听罢立时接了口道“娘子可听见了,若非是这几日王爷不在家,薛娘子又是个厚道人,不同你计较,便是你整日里哭嚎不休惊扰了薛娘子,王爷就不会轻饶了你。”
马进忠又将佛尘一甩,赞道“这丫头倒是个玻璃心肝儿人儿”
梅氏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雪白,她慢慢瘫在地上,好一会儿,才捂着脸痛哭了起来。
之后的日子,再没有听见梅氏的任何哭闹声,她的屋里总是无声无息的,纤弱的身影掩在重重幔帐后,仿佛石墙上的雕花,毫无生气。若不是送进去的汤饭总是浅浅的少了一层,怕是以为屋里的人早就没了气息。
林氏去看她,看一回是哭一回。
似她们这般出身的女子,本就不该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和王爷的相遇,本就是命中的劫。以前只觉得梅氏比她命好,如今看来,肚子里那块儿肉早早没了,倒也是好的,省得如今牵肠挂肚,万般不舍,却也只能认命。
林氏擦了擦眼泪,就上前搀扶起了地上躺着的梅氏。
梅氏长着一张瓜子脸,小巧玲珑,眉眼清秀,便是后来有孕了,也只是平添了几分韵味,并不显臃肿。可如今却满身狼狈,一头长发散了一身,细细看去,竟是有一片白色,藏在那乌压压的秀发里头。
她才十六岁,怎地就长了白发了
林氏忍不住掉泪,将梅氏搀扶在床上,给她拉上被子,转身坐在一旁的绣墩上,眼神绝望地看着沉沉昏睡的梅氏出神。她们的这辈子,是不是就这么完了吧
关于听风楼里的绝望薛令仪一无所知,眼下她正歪在湘妃榻上,曹凌隔着一张如意小圆桌,正坐在一旁的黑檀木錾云纹圈椅上闭目养神。
薛令仪歪了一会儿,起身端起桌儿上的茶碗抿了两口。
曹凌睁开眼,看着薛令仪咽了水,好奇道“刚才想什么呢,笑得那般开心”
薛令仪满脸惊诧“王爷不是闭着眼吗怎还看得见妾身笑得开心”
曹凌看傻子一般看着薛令仪,无奈道“难道你以为我耳聋了不成”又催促“快说来,笑什么呢”
薛令仪靠回榻上,低头轻抚着隆起的肚皮,笑道“在想肚子里孩子的名字呢”说着抬起头笑盈盈望着曹凌“王爷可有为这孩子想了名字”
微黄的烛火下是一张清丽动人的美人脸,那脸上的笑容仿佛二月里暖融的春风,曹凌的一颗心都跟着醉了,笑道“你我的孩子,我自然挂心,已经想了好几个,你来看看,可有喜欢的。”说着,从袖袋里摸出了一张纸来,打开后便递给了薛令仪。
曹凌已是五个孩子的父亲了,这个孩子还能得了他的欢喜看重,薛令仪自然是高兴的,接了那纸笺一看,却是银钩铁画的笔锋写的三个名字,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