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有些惆怅,没能惆怅多久,那边君臣两人已经说完了场面话。
紧跟着那人注意到了他。
顾言只感觉一道锐利的视线朝他而来,不带善意,也不代表恶意,是一种冷冰冰的审视,视线正落在他的狐氅上。顾言这才想起裴霁本是想邀他入御銮同乘,看他在里面坐得难受,这才放他出去骑马,只是临行前给他披上了一件保暖的黑狐大氅,正是那人盯着的这件。
裴霁身边不是禁军就是侍从,每个人的穿着佩戴都独有仪制,顾言能想象得到跻身其中的自己披着件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狐氅有多惹眼,但是这人盯着他的时间也太长了一点吧
哦,现在不是盯狐氅了,已经是盯他的脸。
虽然顾言业务熟练,但他表示自己受不了这刀刮般的视线。不舒服是其次,主要是这两天架打多了,对方那健硕的身板和那勾人的视线,太能引起战斗欲。
见对方丝毫没有收回视线的想法,并且态度也称不上友好,顾言皱了皱眉头,正要瞪回去,裴霁突然道“顾卿在看什么”
帝王情绪淡淡,但听在耳朵里的人能感受到,那语气中的压迫。顾剑锋最后看了顾言一眼,垂首拱手道“看一个或许相熟的人,现下发现是臣看错了。臣失态,请陛下恕罪。”
裴霁在归雁山庄册封了一个无名之辈为御前侍卫,消息传到京都,流入不少人的耳朵,暗地里猜想不断。
蓝翎侍卫虽然只有六品,但只要安上御前两字,便代表着前途无量更何况这御前一职还是皇上亲封给一个来历不明的容貌隽秀之人。
据说此人貌比天仙,皇上是否洗好龙阳还没个定数,怎能不让众大臣浮想联翩
但这消息传进顾剑锋那时,意味就变得不一样了,顾剑锋忠的是君和国,他不在乎裴霁喜欢的到底是男是女,只要不影响裴霁做出决策,哪怕喜欢的是一个非人生物也与他毫无关系。
顾剑锋真正在意的是,那被册封的人名字叫顾清宴,来自黎州永安职为功曹的顾清宴。
而他六年半前跟着青年裴霁毅然奔往黎州永安,又在五年前被断定身死的亲弟弟,也叫顾清宴。
既然那人不再看他,顾言很快将之抛却脑后,只是压不住心中一股淡淡的怪异感。
进京后就不能随意穿着了,顾言换上了侍卫服,是还在山庄的时候王安贵便送到他住处的,他下了马,跟在仪仗之后,随人群而入。
御銮进京,即便裴霁再如何不想声张也瞒不住人,没一会儿文武百官匆匆迎来,叩拜于地,大呼吾皇万岁。禁军持枪而立,头顶旒穗随风猎猎飞扬,镇守在场秩序。周遭无论是男女老少,高贵贫贱,在御銮进入城门的那一刻,皆都跪拜在地上,高呼万岁之声山呼海啸般袭来,一波接着一波,直冲云霄,场面极其轰动。
顾言不由得震撼,情不自禁朝端坐在御銮上高高在上的人看去。裴霁头戴冕冠,身着帝袍,龙黻、冠带、蔽膝、佩绶等一丝不苟,玄服正中绣着的四爪祥龙章纹威势赫赫,纁袍下端海水纹涛涛而起,冕冠前十二根五彩玉旒垂下,随御辇行走微微摆动,隐绰其中的面容无波无澜,双目深沉,神态端正肃穆。
一瞬间光辉万丈,那人冷峻的面庞融入泠泠日光中,一股陌生的感觉直涌心间。
然而陌生感过去后,是一种无法言喻的触动,顾言几乎同一时间想起了裴霁这几日在他面前毫无皇帝架子的亲近,微笑时的,撒娇时的,被他敲击脑门时那一瞬间委屈的呼痛声与哀怨的眼神,两者重合在一起,让他欲罢不能。
他恍然又想起了那一日忆雁楼上,远望江水碧如蓝,楼下是众生百相,是数百的和睦人家。
而裴霁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