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当空,皎洁的月光洒落在京郊一栋宅子里,将镇宅的老槐树照得树影婆娑,随着风吹过,树叶簌簌作响。
一间有着大通铺的房子里,几个小孩子睡着了,寂静无声中,一阵急促的呼吸声突然响起,像是有人做了个极可怕的噩梦。
片刻后,声音消失,靠着墙边儿睡的一个小丫头忽地睁开了眼。
这丫头长着一张白净脸,眉眼灵秀,看着就乖巧可人。
此刻,她微微侧头,目光落在了睡在她旁边的丫头身上,漆黑的眸中,却有着成年人的惊讶、不解、茫然,心里翻腾着的,则是临死前痛入骨髓的不甘。
“我这是回来了吗”她喃喃道。
从淮丰侯府回来了
趁着黑夜,她小心翼翼下了炕,穿上鞋走了出去。
夜色中,这栋前后两个院落的宅子,十分寻常,院内一棵繁茂的老槐树,地面没铺着砖,只是平坦泥地,旁边是几间耳房,她们住的这一排房,每个房间里都住着几个小姑娘,总数算起来,有着二十余人,这就是陈牙婆每次收人的上限了。
这里的每一片砖瓦,都半旧不新,连种着的植物,也都是再普通不过的路边的野花野菜,莫说是与奢华至极的淮丰侯府比,就是普通乡绅家,都远要比这里富贵,可惨死归来的锦绣,却还是鼻子发酸,险些落下泪来。
这是她曾住了一年的地方,隐约记得三岁前,她也是有爹娘疼的孩子,可却不记得爹娘是谁,家在何方了,渐渐长大,只知道自己与其他几个小姑娘跟着一个干爹过日子,又过了两年,就被卖到了陈牙婆的手里,在陈牙婆这里住了一年,教给她一些粗浅规矩,将养好了身体,养到八岁,就入了淮丰侯府。
入了淮丰侯府,她先是做最底层的粗使丫头,被大丫头欺负,被普通嬷嬷剥削,毕竟不是家生子,没有家人做靠山。
可等被人忽悠着认了干娘,才知道,之前的苦,竟不是苦,这有“家人”,有时候还不如没家人
她那干娘是跟着侯府三房太太做事的嬷嬷,淮丰侯府的三爷虽是庶出,三太太却跟府里老太太沾了一点亲,虽是远亲,也在府中有了一点体面,三太太跟前的嬷嬷,也就能跟着捞到一点油水。
但府里的爷们足足有七个,大爷、二爷跟七爷,那都是嫡出,顶顶尊贵的人,他们跟前的奴婢,哪个又是三房惹得起的于是,这便能捞到一点好处,也有限。便有人学着旁的,干了些剥削的事,以此捞些外快。
一般来说,家生子得了差事,每月的月例都要交到家里去,可外面买进来的奴婢,无论是自卖自身还是被拐子拐来的,都与家人断了关系,每个月的月例,那就是一块肥肉,谁都想要咬上一口。
小丫头好吓唬,被人一忽悠,若是认了干娘,那就等于是将身家性命都交了出去。
往小了说,月例银子、主家的赏赐,做干娘的可以名正言顺地拿走大半,肯留下一部分,那就已是良善人了。
往大了说,到了十五六岁,无论是配给小厮,还是嫁给府外的人,也都是干娘说了算,谁让正式认了干亲,就可插手婚事了呢。便是遇了事,被主家赶出去,因着这层关系,干娘也有权带走那丫头,无论是卖了,还是嫁给谁,都是人家说了算。
锦绣前世就中了圈套,才入府,八岁的她,觉得徐成家的对她好,对方一副慈母模样,让颠沛流离了几年的她红了眼圈、软了心肠,就松了口,这一下,就把自己送到了火坑里。
之后的几年,她每月的月例甚至都到不了她手里,一发下来,就娘直接领走了,主家的赏赐往往还没握热乎,就能被劈手抢走,与对方争执,对方冷笑着就能一耳光打过来,别人也没法帮,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