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语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因为这座城池越来越安静。
那种安静是死寂,如战乱与瘟疫席卷,又似只是夜深人寂静。
于是,在这种死寂里,任何一点的声音都会显得无比清楚。
“胭脂轩,锦绣园,梨树堆雪桃花漫。看今夜小楼灯宴,尽是良辰美眷”
阁楼中歌声而在继续。
琴弦在那芊芊素手的勾撩弹弄间,振得凄凉婉约。
满座已无衣冠,空空如也。
女子却并未抬头,只是隔纱抚琴,楼中明亮的灯火似永远不会熄灭。
“待子时天悬玉蟾,再上白云观”
子时早已过去,天边已经泛起了明亮的朝霞。
一柄桃木小剑如箭而来,洞穿她的眉心。
女子缓缓抬头,摸了摸自己眉心的血洞,轻轻吹了口气,指间沾染的血便化作一只又一只的蝴蝶。
这副女子的皮囊渐渐消散,露出了一只后生四尾的雪白妖狐。
它的妖爪依旧按在琴弦上,振起缕缕余音。
那柄木剑在洞穿她眉心之后,去而复返。
妖狐狐尾一震,将那木剑打散。
“那就让我领教一下你真正的本事吧。”
雪狐的话语中听不出一丝情感,下一刻,宁长久与宁小龄所在长街尽数破碎,所有的房屋都被掀去,夷为平地,一头法相数十丈高的老狐立在废墟之中,猩红的双目漠然地盯着那宛若蝼蚁般的男女。
宁小龄看着那通体雪白的身影,她知道,那是自己先天灵与妖种融合之后的异变。
那头可怜兮兮的断尾小狐,如今已变得如此高大倨傲,它的身体抖落着雪花般的光芒,如圣火凝作的生灵。
宁小龄本能地后退两步,心中泛着与生俱来的恐惧。
雪狐盯着他们,道“或许我早就该出手的,如今杀了满城之人,剑意鼎盛,让我也有些许害怕。”
宁长久平静摇头“那一剑根本算不得什么”
“不算什么”雪狐眼眸变得细长,问“你心中也有剑”
心魔劫是问心之局,无关境界,心有多大,天便有多高,心中的剑意有明亮,这个世界便有多明媚。
宁小龄忽然觉得后背变得很温暖,那种温暖缓缓融化着心头的霜雪,消抹恐惧。
她转过了些身,只觉得脸颊上覆着橘黄色的光晕。
那光像是贴着面颊的炉火,她以手遮着额头,眸光顺着指缝望去,才模模糊糊地看清那轮苍红色的大日泛着波澜壮阔的橘光,从地平线上挣出,将整个世界都拥抱在了它的柔光里。
那纯粹而巨大的光明里,那头数十丈高的雪狐竟也黯然失色。
它骇然地看着那日,不敢确定那是什么。
九天之上,那宛若冰雕玉琢的少女覆冰般的眸子也被那日照得火红,她眉头一蹙,伸出了手,所有的光线经过自己的身侧时皆黯然退避,她看着城中那名少年,眸光闪动,带着震撼与不确定,又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
“这不可能啊”她轻咬下唇,道“我明明没有见过他我见过的人怎么可能忘记,哪怕他是某位曾迈入过五道之上的强者转世重生,我也绝不可能认错这到底是什么人”
宁长久轻轻吐了口气,此刻心魔劫中,他的身体不过是意识,没有重量,而此刻他的意识竟与那日勾连,两者之间交相辉映,爆发出万丈的光芒。
他心中确实埋藏着一剑。
前一世的记忆里,月圆之夜,花灯满天,同门师兄姐齐聚,自大师姐开始,一人一剑,斩断月光而成道,刺破苍穹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