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斓成亲前听父兄说起过,道是刘侯整日面色阴沉,面圣时显德帝常以为战事不利,文武诸臣也每每心中擂鼓,后来发觉刘侯不过是习惯如此,大家便也释然了。长兄林文还更促狭些,偷偷告诉林斓陛下因觉刘侯看着憋气,大战前绝不肯见他,定都登机后又怕饮食不香克化不良,不许刘侯用膳前后觐见。
林文为在幼妹面前胡言乱语被林相拿着戒尺撵了半个院子,林斓倒是明白了公公的性子,新婚第二日敬茶时也不曾因为刘侯脸上勉强挤出来的一丝笑意而忐忑不安。
故作端肃而执于声名,既是林相私下对刘侯的评价,也是林斓这些日子以来的所见所想。君子难得,小人难缠。林斓倒是觉得像刘侯这样的伪君子更好对付些。
因为心中无惧怕,即使随着赵夫人刘文杰母子一同起身向刘侯问好,林斓面上也依旧温和而坦然,俯身行礼时落落大方,令人观之赏心悦目。
刘侯此时却不像往常那样欣赏这个他做主让独子求娶回来的儿媳,常年紧紧抿着的嘴角明显下撇,狠狠瞪了臊眉搭眼立在一旁的赵夫人一眼,看得她一哆嗦,又对着刘文杰冷哼一声,连个眼角都没留给林斓,便气势汹汹的在上首落座。
赵夫人原就为林斓的不驯不孝而不快,见刘侯直接从屋里出来更觉心虚。刘家男主外女主内,她这个做婆婆的教不好媳妇,累的夫君一个顶天立地做大事的爷们出来坐镇,说出去怕是能让亲戚笑掉大牙,以后族里都难抬起头来。
她越害怕,心中对林斓的不满就越重,甚至有些憎恶起林斓曾经让她觉得扬眉吐气的家世依仗。
赵夫人又偷偷看了一眼盛怒中的刘侯,终于下定决心,对林斓冷冷训斥道“你方才说的都是什么话一家人原就该互相扶持爱护,你为人媳帮婆母分忧,为人妻为丈夫解难,难道不都是本分如今你孝敬贤淑一样不沾,林氏女就是如此教养妻子无故让夫君别居,就是说到宫里,那也逃不出一个理字”
听到这样疾言厉色的训斥,林斓身后的丫头都不禁低了低头,林斓恭敬倾听过后也从座椅上起身回话,却没有如赵夫人等所愿惶恐跪下请罪,神色依然沉静安然,立在屋当中更显身姿秀颐纤长。
“夫人教导儿媳为人之本分,儿媳受教了,人生在世,若不守本分,小则乱一家,大则祸一国,”林斓眉眼温和,唇角微翘,话锋却忽而一转“只是要家宅和睦、诸事顺遂,陛下也曾感概,说若是人人皆恪守本分,何愁家国不昌顺,可见本分是人人皆要守,而非苛求一方,不然陛下也不会在御批孝子烈女册时教导众人尚孝而不可愚孝,明理而依理而行,一味献媚尊上是为大不孝,理应唾而远之。”
林斓语气轻缓的说完,还福了一礼,才又坐了回去,鼻眼观心,好似不知道她方才这番话已经气的赵夫人气息不畅,刘侯青筋暴起一般。
虽然林斓不曾指名道姓,可话中的意思却是说的清楚明白,还直接扯着显德帝的大旗,令赵夫人想再呵斥一句都不敢,生怕背上犯上的罪名。
道理上说不通,赵夫人便想从实处着手斥骂林斓不守规矩不守妇道。可是林斓初嫁时规矩本分,京中相熟人家多有称赞,离京路上为处理刘氏族人之事病倒后还引来了宫中瞩目,赵夫人一时之间也不知有那件事能拿出来振振自家的威风。
毕竟当年刘文杰求恩旨赐婚时,便当面同显德帝立过誓言,若得林氏淑女下嫁,此生绝无二意。若是林斓主动为夫君纳妾,是她温良贤淑,可若是刘家为了林斓处置丫头的事儿教导她,倒是显得他们一家不守诺,说出去也不好听。
赵夫人也不敢再看刘侯的脸色,低了头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