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愣,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谁哪个他”
冼血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又笑了“没什么,我随口问。”
守在门口等我出去的石岩并不催促,我就多逗留了一会儿,陪冼血说了些话,看他有些累了,才出来。
出门后走在禁宫狭窄幽长的甬道上,我仔细想着能够救冼血的办法,脑袋中却乱乱得怎么也找不出个头绪。
事到如今,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从冼血那里回来,我到慈宁宫去见太后,禀报太后说我思念家人,希望能见父亲一面。
太后在这方面对我很是示好,即刻差人出宫去我家通知。恰巧内阁今天不是我父亲当值,因此下午,我就在储秀宫见到了父亲。
距离上次在太后寿筵上相见,其实并没有过太久,但是我和父亲像今天这样两个人坐下来说话,不知道是多久没有过了。
我是四岁的时候才被父亲从乡下抱到京城来的,四岁之前,我都跟着阿婆在乡下,阿婆年纪已经很大了,也不识字,却总是把我们小小的家收拾得干干净净,我也总是整个村庄中穿得最干净整洁的小孩。
四岁的时候,阿婆托人带了一封书信到京城,不久后的一个清晨,我就在家门口见到了满面风霜赶来接我的父亲。我到那一天才知道,我娘当年在怀着我,丢下父亲和哥哥离家,独自一人在这个小村中生下我,把我留给了帮她接生的稳婆之后,就再没了踪迹。一直抚养我长大的阿婆,其实和我一点血缘都没有。
把我领回京城之后,父亲只要不上朝,走到哪里都带着我,抱我坐在他的膝盖上,让我看着他写那些拗口难懂的奏折。有段时间我一直觉得自己是最受宠爱的小孩子,有一个疼爱纵容我的父亲,还有一个带着我疯玩替我打架的哥哥。
直到入宫之前的一年,父亲还常常会在月色好的夜里开上一坛酒,带着我和哥哥边喝酒边说闲话。我的酒量从小千杯不醉,完全是父亲熏陶的结果。
那时候父亲在我心里就像一个神话。
父亲十七岁中举,二十四岁殿试先帝御笔亲点状元、入翰林院,二十六岁任礼部右侍郎,二十七岁弹劾重臣得罪权贵,因为莫须有的罪名下狱,二十八岁被重新启用,二十九岁以一人之力挫败当时气焰嚣张的首辅高阁老,迫使这位两朝重臣致仕还乡,三十岁群臣推举,先帝亲自下诏书准入内阁,成为近几朝来最年轻的阁臣,几年之后,当时的首辅李驿猝然患病去世,父亲顺利接替首辅之位,成了帝国历史上最年轻的内阁首辅,那一年父亲才刚满三十五岁。
二十多年宦海浮沉,十年帝国第一臣,父亲身上几乎找不到一丝老于世故的妥协和奸猾,“两袖清风、刚正不阿”,无数次从别人口中听到这样的评语,满朝官员在提到父亲的时候都是由衷敬佩。
这样一个父亲,会让他的子女骄傲到连超越他的想法都不会生出,只觉得这一生如果能无限接近那个身影,就已经知足。
所以当我知道了我从未了解过的父亲的另一面时,才会觉得那么触目惊心
隐秘存储的大量金钱,誓死效忠的杀手门徒,无孔不入的情报网络这些同样也是被父亲一手掌控。
那一天,当我看到父亲是用怎样的手段来巩固自己的权势时,有些东西一片片地瓦解,那个曾经黑白善恶分明的世界,一去不再复返。
从近处看,父亲鬓边的白发似乎比几个月前多了些,面容是一贯的清癯安和。
进了门,两边都坐下,我示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