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大事,本就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直等到这时候,郑宛和七皇子都被慎刑司的太监们“请”下去行刑了,郑皇后才悠悠然开口,转着手腕间的碧玺佛珠, 淡笑道, “这些孩子们一个个,倒是一个赛一个的主意大打得好,这十个板子,也是他们该得的。”
“希望都能引以为戒, 长长记性,”郑皇后从高台上遥遥扫了一眼下来, 似笑非笑地睨着东宫太子道, “挫挫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的锐气也好。”
东宫太子下颚微收,紧绷着脸没有说话。
不过郑皇后这话说得很妙, 真宗皇帝与宓贵妃给七皇子议定郑氏女, 对七皇子来说, 那是“父母之名”,所以如郑皇后所言, 打他那十个板子是“他该得的”但对于郑氏女呢
宓贵妃这媒做得肯定是算不上是什么“父母之命”的,那也就能勉强说是“媒妁之言”了这是字里行间、不露痕迹地就把宓贵妃贬低到了那等走街串巷的媒婆等级。
骨子里世家女的傲气表露无遗, 郑皇后甚至从始至终, 都不屑于去与宓贵妃正面对话一句。
“皇后娘娘说得好, 真是好,”宓贵妃微微一笑,不过那笑容很浅,眼底全是冷意,只面上作出一派天真无邪的姿态来,抚掌赞叹道,“不愧是皇后娘娘,腹有诗书,气度华然,说出口的话就要比旁人在理三分方才之事换上臣妾,一时也就只能想到一句话。”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宓贵妃微微冷笑,一字一顿咬得极其清楚地背道,“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就这一句,还是多赖陛下当年有心,耐着性子教导臣妾背下的呢。”
最后半句,却是又回过头对着真宗皇帝不好意思般羞涩笑着道出的。
你管本宫这媒做得好与不好,宓贵妃微微冷笑着想本宫只知道,你们郑家姑娘心比天高,敢当面抗旨,那就是不尊圣意非安分守己的王臣之相。
郑皇后微微一顿,也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望着真宗皇帝,语意不明,不带褒贬地感慨道“贵妃伶牙俐齿,倒是好口才。”
宓贵妃心头一冷,咬了咬唇,眼睛里霎时便多了层雾蒙蒙的水汽,也不再作声,就那么似哭非哭、泪眼盈盈地望着真宗皇帝。
真宗皇帝按了按额角,被两边的女人看得既头疼又眼黑,随意往下扫了一眼,恰好瞧见正蹑手蹑脚、尽量不引人注目地往东宫太子那里走的裴无洙,立马顺势开口,招手叫了人上来“小五,过来,你鬼鬼祟祟干嘛呢”
“我回我位子上啊,父皇您忙,儿臣这就坐好。”裴无洙拱手含糊应了句,扭身就想赶紧走回去。
开玩笑,裴无洙又不傻,她才不想上去。
谁不知道上面正是剑拔弩张、暗藏汹涌的紧绷时刻,她上去了,未必能帮得了宓贵妃什么,但万一哪里做的不合适,叫另一边的人揪着了当靶子打那岂不是成了今晚的第二个郑宛,活脱脱的本队猪队友,敌方神助攻。
“胡扯,你现在赶紧给朕上来”真宗皇帝有些刻意地笑骂了裴无洙一句,想借此把两边僵持的对峙打破、让气氛重新放松下来,“你糊弄朕老晕眼花呢,你的位子不是在另外一边么,你去和太子挤什么呢,朕还苛待了你们坐的地儿不成”
裴无洙垂头丧气地提着下摆拾级而上,站到真宗皇帝眼前,垂着手恭恭敬敬、故作正经地答道“禀父皇,并非您苛待儿子,只是儿子实在太喜欢我哥了,非得要和他坐在一起,挤一点都无妨父皇宽宏仁德,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和儿子这点不成体统的小心思计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