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无洙现在只憋着一个秘密,都要让她难受得快要疯掉了。
实在是难以想象那些双面间谍类的人物在漫长的卧底生涯中,每日每夜都是如何安眠入睡的。
但偏偏这回这个秘密牵扯之深远、事态之严重,逼得裴无洙不能跟身边的任何一个人说,宓贵妃不可以说,赵逦文也不可以说,七皇子更不能去跟他说而唯一能说与听的东宫太子,裴无洙清醒之时,每每准备说起,又总是张不开嘴。
她要该如何去与东宫太子说哥,其实你不是我哥,郑皇后当年是与外男私通诞下的你,你并非父皇亲子,按照宗亲律法,甚至也不应该、不可能坐到如今这个位子上而且这件事你一定要瞒好别叫父皇察觉了,不然他必得动手杀了你。
至于你亲爹是谁,你也别问我,我也不知道,大概也许似乎可能是平远侯吧不然你亲自去问问郑皇后
那场面,裴无洙只略略在自己脑海里想过都觉得快要窒息了。
有时候裴无洙也会忍不住去想,也许让这件事就烂死在自己肚子里、把这个秘密带到坟墓中去,从头到尾都不叫东宫太子和真宗皇帝知道那当然是最好的情况了。
或许自己就真能做到了呢
但理智回笼后,裴无洙自己也明白,这个想法并不如何现实。
她能运气很好地解决了左思源,不是因为她自己有多么聪明厉害,而是因为左思源本人对她并无防备、反多有巴结示好之心。
毕竟左思源先前已被裴无洙逼到走投无路、四顾无援的窘迫地步。人在骤然跌落困境之时,难免心态失衡,容易做出不甚理智的选择来。
或许之后裴无洙还能再顺风顺水解决香山寺的那对师兄弟、也能再去毁了那个破碗但她无法改变东宫太子并非皇室血脉的事实,也无从完全消除任何一个世人心中、在日后的任何一个时刻都有可能生出的怀疑猜测之心来。
所以从长远来看,让东宫太子本人知情并有所防备,才是最妥善的选择。
只是事情毕竟暂时还未到火烧眉毛、急不可待非说不可的地步,裴无洙难免拖延症发作,只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如今飞六已经回洛阳了,她哥无论如何也得把人叫过去问问之前的事情吧
只要他问了,只要他一问,那就什么都能说开了。
也不用裴无洙再纠结犯难。
好在从六月到七月也不是事事都不顺心,值得庆幸的是,在裴无洙开口谈及左家父子之死、并直白地表达了自己的意图后,赵逦文并没有与她深究其中内情,只默默在人前将这个凶名替裴无洙背下了。
但这也几乎是这段日子以来唯一能叫裴无洙舒心的了。
而香山寺之行,即便是在裴无洙再如何“周详”、“细致”的计划下,也避无可避了。
为免夜长梦多,裴无洙本计划今日一大早就出宫、亲自过去探一探情况。
却恰好逢赵逦文入宫,非得拖着裴无洙一起过去,在宓贵妃那里用了顿漫长而程序冗杂的早膳。
屏退四下后,两个女人还一边用膳一边谈笑风生,半点没有往日里“食不言、寝不语”的大家规矩。
对她们聊的半点都不感兴趣的裴无洙也不得不被迫接受骚扰,把事情听了个囫囵。
“皇后娘娘可真是好大的排场,”宓贵妃用两只手指拈着银制的汤匙,有一搭没一搭地舀着,舀起来了也不喝,只似笑非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