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席卷而去,凌九深愤然离开了洞府。
燕容意从地上爬起来,念叨着“好吧”,费力地按住四处乱飞的宣纸。
世人都说,他是凌九深最疼爱的徒弟,也是最了解凌九深的人。
可有时,他也摸不清,师父在想什么。
凌九深在恐惧。
燕容意怕是永远也不会想到,他的师父,堂堂天下第一剑修,心里浮现出了深深的恐惧。
他恐惧即将违背的誓言。
连心血之誓都不畏惧的承影尊者,居然畏惧随口对徒弟许下的承诺。
世人知道了,怕是都要道上一句荒谬。
雪下了又停,停了又下。
燕容意被罚的这段日子,忘水和白霜时常来洞府陪他。
殷勤偶尔也会来,带着俗世的酒,用贫瘠的词汇,向他描述浮山镇人来人往的繁华景象。
这一日,白霜等人又来洞府内寻他。
燕容意托着下巴,唉声叹息“要是我能下山就好了。”
白霜坐在他身边,笑嘻嘻地落井下石“谁叫某人天天惹师尊生气,现在后悔了晚了”
“是兄弟,就帮我一起抄心经。”燕容意没好气地将手里的毛笔向白霜的面门掷去,“就数你的话最多。”
白霜躲开飞过来的毛笔,藏在忘水身后,大叫“燕容意,你心里有气别对我撒,有本事去和师尊吵啊”
他当然没本事对着凌九深面无表情的脸发脾气,郁闷地将抄好的心经卷起,放在一旁,伸了个懒腰“开山大典准备得如何了”
“一切都已打点妥帖。”回答燕容意的,是温和笑着的忘水。
他循声望去,仔细打量忘水的神情,确信少年眉宇间并无被心魔折磨的疲倦痕迹,嘴角也勾了起来“辛苦你们了。”
白霜在一旁冷嘲热讽“哪年不是忘水师兄辛苦”
“白霜,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燕容意一句话,成功拉走所有的仇恨,和白霜你一言我一语地掐起来。
白霜“你这张嘴,就是欠”
燕容意“某人要是有我这张嘴,还需要去佛寺求姻缘”
白霜“真该让其他弟子瞧瞧,他们心目中的大师兄,其实是个混蛋”
燕容意“没办法,人气太高,招人爱啊。”
白霜“我们浮山派的大师兄怎么会是你这种人”
燕容意“谁叫我命好,师父是承影尊者呢”
白霜“你、你尊者肯定后悔收你为徒了”
燕容意“那又如何我家师父说了,此生只收我一人为徒。”
这场争吵,最后以白霜被怼得哑口无言告终。
但是,在之后的漫长岁月里,白霜一直很后悔。
如若没说这些过分的话,接下来的一系列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这个问题,没有人知道答案。
就像现在提议下山的殷勤不会知道,他们将在浮山镇遇上珞瑜一样。
名为“剧本”的命运,在落笔成书的刹那,已经埋好了所有的伏笔。
他们不过是被命运操纵的棋子,一步一步步入早已书写好的结局。
“可以下山。”一直沉默的殷勤,冷不丁开口。
燕容意和白霜同时怔住。
燕容意没当真,笑着问“怎么个可以法”
殷勤垂着头,老老实实地回答“传送阵。”
白霜眉毛一挑“传送阵旁有长老把守。无论是谁,想要下山或是上山,都得登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