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颜将晏清与其他同族带进房里疗伤, 之后便一直闭门不出。
她身为唯一清醒狐族后裔,得知真相后念及这几年点点滴滴,心里必定不会好受。饶是最粗线条贺知洲也对此心知肚明,没有去多做叨扰。
这会儿天色已晚, 每人都寻了个房间暂作休息。
裴寂特意替宁宁选了个安静小屋,用除尘诀和扫帚毛巾细细清理后,才从储物袋里重新拿出一床被子铺在床板上。
等把她从一旁木椅上再度抱起来, 小心翼翼放上床铺时候,裴寂下意识低了头。
宁宁很轻。
他在此之前对旁人身体印象寥寥无几,无论是儿时流浪途中斗殴,还是拜入师门后同门师兄弟挑衅,遇见人从来都是硬邦邦,哪怕用拳头狠狠砸在他们身上,裴寂也不会心疼分毫。
可当他抱着宁宁, 却连一丝多余力气也不敢用, 放在她肩头手掌软绵绵发着烫, 让他前所未有地感到无所适从。
怀里小姑娘睡意正浓, 身体柔软得像是摸不到骨头, 当裴寂站在原地不动时, 能听见她浅浅、富有规律呼吸。
之前在喧哗瀑布旁边还不觉得,如今那声音仿佛也带了点热度, 轻轻经过耳畔时, 让他无端有些燥。
好奇怪。
裴寂抿着唇把视线从她脸上挪开, 将宁宁平躺着放在床上,不甚熟练地替她掖被子。
他打架和剑术都是一流,却是头一回为别人做这个动作,因而显得十分笨拙,小心翼翼样子甚至把承影逗得笑出了声。
“唉,我说裴小寂,你不过是掖个被子而已,用不着这么正式吧不知道还以为是伺候皇帝呢。”
承影笑没停过“怎么,这么拘谨,不敢碰到她啊”
它说这话时,裴寂正把宁宁脖子附近被子压平,闻言冷声应道“皇帝算什么东西。”
“哟哟哟有骨气,不得了”
它笑声往下沉了一些,变得有些老谋深算不怀好意“我知道我知道,没有谁能比得上宁宁,觉得她重要就直说嘛,咱们哥俩什么关系,用得着这么拐弯抹角吗。”
想来承影为了攀关系,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之前还自称老娘,如今又成了兄弟,不知道今后还会变着花样叫出什么称呼,真是声声辣耳朵,句句毁三观。
裴寂对它置若罔闻,长睫在眼底投下一层阴影,垂眼又看了看宁宁。
明明不久前才刻意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他觉得自己真是心性不坚。
当她躺在床上时,整个脑袋都微微陷在枕头里,散落长发便一股脑地聚在脸颊两边,映得莹白色皮肤宛如美玉。
视线粗略扫过,依次能见到小扇子一样纤长睫毛、精致鼻梁与玫瑰色唇瓣,宁宁是与他截然相反人,无论醒着还是入睡,都由内而外散发着平易近人温和气息,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不像他,一直是冷冰冰又干巴巴,不会与人交往,也不懂得什么情趣,生命里只有“活着”和“练剑”两件事,简直无聊透顶。
裴寂认真想过很多次,关于宁宁为什么愿意一而再再而三地接近他。
明明他什么也给不了她,没有任何利用价值,而她身边总是有许许多多朋友,无论如何都不缺他这一个。即便如此,宁宁也还是会隔三差五去院子里找他,站在门口笑着挥一挥手“小师弟”
后来裴寂想,也许宁宁之所以对他好,是因为她对每个人都很好。
可他不想她对所有人都那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