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玄虚剑派所有人里,趁机大吃大喝贺知洲最后一个上船。他吃得太多坐不了,只能扶着腰站在飞舟门口,探出脑袋往下看。
随着飞舟缓缓升空,地面上人与物都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
房屋轮廓已经淹没于夜色之中,万千灯火团团簇簇,随风摇曳不定,如同纯黑色纸张上晕开点点彩墨。人们面孔同样变得不甚清晰,一半被黑暗吞噬,另一半掩映在火光之中。
四下张望之时,贺知洲一眼就望见了顶层阁楼里玄虚剑派诸位长老,似是与他视线相撞,纷纷抬起手臂挥了挥。
贺知洲心里一阵感动。
小白菜地里黄,两三岁没了娘。他师尊李忘生常年不着家,只会偶尔寄一堆剑谱功法和珍惜灵植回来,要不是师叔师伯们多有提携照顾,他指不定会落魄成什么样子。
此番被抓进刑司院,也是天羡子在第一时间就赶了去,将他带出那个鬼地方。这份恩情没齿难忘,他决不能辜负师叔苦心。
“各位师叔师伯”
贺知洲扯开嗓子喊“各位放心,我一定会通过此次试炼”
天羡子张了张嘴,应该是在对他讲些什么。可惜两人距离太远,贺知洲只能看见对方大张着嘴巴,却没能听见一丁点声音,跟看默片似。
不过思来想去,老师在比赛之前还能说什么无非是些为他加油鼓劲话。
贺知洲想到这里更加激情澎湃,大声喊道“天羡师叔放心吧,我不会让您失”
那个“望”字还没出口,就被硬生生堵回了喉咙。
准确来说,是挤回了喉咙。
在贺知洲往外探头探脑、自我感动时候,飞舟大门,悄无声息地关上了。
原来师叔师伯们并不是在挥手道别。
而是拼命向他示意“快把脑袋缩回去啊否则马上就要被门夹啦”
贺知洲面无表情,整个人直愣愣站在飞舟里,只有一颗头被挤出门外,动弹不得。
晚风吹起他不羁黑发,在朦胧视线中,正巧撞上高楼中一家三口诧异目光。
飞舟,夜空,火光,挂在门口人头。
一声刺耳尖叫划破夜空。
贺知洲
听他解释他是个品行端正风流倜傥英俊剑修,真不是什么被镶嵌在门缝里人头
然而还没等他朝那家人露出一个友善笑,便察觉有人在身后胡乱抓了把自己头发。
然后是后背被拍了一下。
宁宁声音无比清晰地传入耳朵“师姐,你做什么呀不要欺负贺师兄。”
郑薇绮义正言辞“分明是你对他动手动脚,还想嫁祸于我”
这飞舟里多数是玄虚剑派弟子,见到此番景象哄然笑开。不少与贺知洲关系要好同门师兄弟有样学样,你碰碰我挠挠。
可怜他本人一颗头被关在外面,只能听见身后一团嗡响,压根不知道是谁在做手脚,唯有面目扭曲地拼命挣扎“给我住手你们这群混蛋”
宁宁站在飞舟里,视线所及之处只有他佝偻如九旬老汉半个身体。那场面实在滑稽,让她忍不住笑个不停,猝不及防间,忽然听见贺知洲大喊一声“糟糕”
她多少还存了点良心,闻言问道“怎么了”
贺知洲似乎觉得难以启齿,声音小了很多,需要细细辨别才能听清“我好像,被下面很多人围观了。很多很多。”
与他一起在李忘生门下修习三师弟笑得没心没肺“这有什么好围观只不过是一颗挂在飞舟上人头”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