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么,一旁的医女与郎中同时发出一声低笑。
裴寂迟疑半晌,轻轻摇头“我不怕苦,不用这个。”
“小公子,你便收下罢。”
医女笑得暧昧,用空出的左手掩住嘴唇“这好歹是宁宁姑娘的一番好意,你要是拒绝,她该伤心了。”
郎中亦是神神秘秘“这药的确很苦,你吃了糖,总不会吃亏。”
宁宁似乎有些生气,气呼呼地望着他,只不过怒而不言,明面上仍是漫不经心的模样。
于是裴寂只好点点头,当即被她强塞了一颗糖果在手心里头,听见宁宁干巴巴的声音“你先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其实他很少吃糖。
小时候的裴寂怕苦也怕疼,后来对这些渐渐习惯,无论多么苦的药物,都可以屏着呼吸一口气吞下。虽然嘴里还是会残留许多令人不适的味道,但他总归可以咬着牙慢慢忍受。
只要熬过了最苦最疼的时候就好。
他有些笨拙地打开包在糖外的纸片,见到一颗奶白色小圆球。这是种令人舒心的颜色,仿佛浓郁的雾气或香甜的牛乳,毫无杂质地融成一团。
裴寂极快地看一眼宁宁,将它送入口中。
清甜的牛奶香气席卷舌尖,带了点淡淡蜂蜜味道。他的喉头本来还残存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在这股香气之下,竟悄无声息消弭殆尽,余下沁人心脾的奶香。
他的瞳仁里往往带着幽暗戾气,如今却仿佛被香气悄悄溶解,化作一汪安静的水流,终于有了几分寻常少年人的模样,显得温和而无害。
宁宁板着脸,目光和语气都是淡淡“怎么样”
“很甜。”
裴寂点头“多谢师姐。”
她似乎本打算勾起嘴角,然而唇边刚刚往上扬,就被强行压了回去,变成薄薄一条平直的线“那就好。算你有眼光。”
“宁宁姑娘,我听城里的妖传来消息,说玄虚剑派的几位长老前来此地,正等着你前去。”
医女的笑自始至终没停过,此时加重了语气“我俩会帮你照顾好小公子,不用担心。”
宁宁又胡乱塞给裴寂一把糖,闻言皱起眉头“姐姐,什么叫帮我照顾,我一点都不担心他。”
她说完便匆匆道了别,临走前不忘叮嘱“别忘了这些糖啊我用私房钱买的,全是你师姐的血汗钱,一定要好好对它们”
裴寂只得点头。
“小公子可别信宁宁姑娘的那些话。”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医女才低声笑道“近日少城主现身,长老们又被押进询审堂公审,大大小小的事儿一大堆,我们哪有时间去岸上游玩。那糖啊,是宁宁姑娘自己特意上岸为你买来的。”
“听说她还在岸上的城里迷了路,好不容易转悠出城,又在林子里迷路了一回你也别觉得她傻,宁宁姑娘回到迦兰城的时候累得动弹不了,身上被包扎好的伤口也全裂开了。”
一旁的郎中也笑“她说我们的药闻起来太苦,特意为你买了不少糖回来,坐在医馆前一个个试味道,被好几种酸得牙疼你如今吃的这颗是不是挺甜全是宁宁姑娘一种接一种选出来的。”
裴寂没有回应,只低低“唔”了一声,然后面无表情地接过瓷碗,低头喝药。
耳根却毫无征兆地腾起一阵薄薄的红,如同一笔清浅的水墨,温温柔柔点在少年人莹白的皮肤上。
真奇怪。
曾经无比厌恶的药味此时入了口,竟不再那样叫他难受了。
医女抿唇微笑,一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