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可能那么脆弱,对于社会,他还有非常多不理解。
不过──或许也正是他的天才之姿搭配懵懂无知,化成了最为致命之处。
和肯特家温暖明亮的家庭装潢截然不同,汉尼拔的房屋布置稳重,带有单身中年男子的成熟,又携着股彷佛无处不在的均匀美感,一切灯光、配色、包含家具放置角度,都宛如在追求优雅的典范。
书房整洁有序,按着字母与内容分类、厨房光亮如新,切割刀具依着功能大小齐齐排列。就和每一名成功人士一样,他在属于自己的领域有套独到生活方式。
价值不斐的骨董钟低沉报响,鸣吟着回荡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与樱桃木门板间,随即,声音又被挂于墙上的驼羊毛毯渐渐吸收。
最后一个「咚」声伴着留声机内歌德堡变奏曲的终结音符静谧下来,也象征又一次疗程的结束。
汉尼拔重新换了个媒体频道,在静音的画面里,他的声线格外明显。
只听一片寂静,唯独他悠悠开口「人们有时认为事情的发生动机不一定牵扯到个人利益,而实际上,所有事情的根本都和个人利益有关,往深处说,个人利益就是个人欲望的衍生。」
「我们怎么产生个人欲望你看到了,然后你想要,就这么简单。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样直白地表现出原始欲望,汤米。人们总是试图让自己感觉好点。然而让我们承认最简单的说法吧。你明天将又看到了其他,于是你想要的就会更多。」
相比莱克特医生西装笔挺与得体举止,汤米此时正坐没坐姿地歪倒在沙发里,下半张脸埋趴在撑着沙发扶手的关节处,也不清楚听没听进对方的话。
逐步靠近间,汉尼拔的绅士鞋敲击地面。他伸手抚上汤米半张脸,精心修剪过的拇指指甲移动间,几乎就要直直碰上汤米那对不加遮掩的狭长绿眸。
然而汤米仍懒洋洋地趴着,只是碍于男人动作而被迫抬头。
彷佛不满于汤米的无动于衷,那大手一顿,随机明显不留一丝余力,快、狠、准地迅猛戳向小孩眼球
但就在他的尖锐指甲几乎企图将汤米弄瞎那刻,一层倏忽上升的瞬膜却骤然间完全挡住了异物的进犯。
男人的指甲被那层类似鸟类的眼睑拗折,然而,他本人却笑了。
汉尼拔轻轻松开按压至汤米眼球上的力道。
「──而现在,他们看到你了。」
没了威胁,那层半透明的眼睑便自动收敛。失去遮掩,那抹绿色在昏黄灯光下更透露出一股不属于人的天真残忍。
当人被冷血动物的眼眸牢固锁定时,往往会产生发自内心毛骨悚然的危机感。那是生物的本能,缠于原始基因内的欺善怕恶,叫嚣着逃命。
但男人怎么可能逃,披着人皮的魔鬼怎么可能会害怕初入人世的野兽
于是汉尼拔居高临下地抬起汤米下巴,口气似嘲弄、似唏嘘、又更似陈述事实般,缓慢道
「汤米」
「──你就是他们未知的恐怖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