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眼前的春江春水,都更美了几分。
手中的长篙一抵,载着两人的一叶轻舟就离岸而去,浅浅摇晃在了曲江之上。
顾虑到上游两岸有诸多权贵世家支了帷幕,若是被人认出,少不得还要上岸去拜见寒暄,白白辜负了这独处的好时光。
苏六郎索性就调转了方向,顺流而下。
有舟行江中,舟头有身姿颀长的郎君撑篙,舟中又坐着位带着雪白帷帽的小娘子。
即便是隔得太远,岸边见者也都猜测他们定然是容貌出众。单单从两人周身的出尘气质,他们就能窥得一二。
江面上泛起碧波,又被小舟撞散,听得流水哗然。两岸边有青树翠蔓,郁郁葱葱间,有零零星星的踏青百姓铺了席,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在岸边吃着点心。
带着水汽的微风拂面,间杂着隐隐约约的远处华美乐声,渐行渐远。
王沅觉得,再没有比这更惬意安宁的时刻了。
一竿一竿地撑着小舟,泛舟在曲江之上,舟中又有他心悦的小娘子,苏六郎忽而想起幼时翻看诗经时读到的一首越人歌。
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当年吟唱的摇船越人,也不过是想表达对着楚国鄂君子皙的心悦之意。
可惜的是,鄂君子皙并不通越语,还需央人译出歌词。
可如今舟中的小娘子,日后是要与自己同饮合卺酒,记入苏家谱牒,与自己延绵子嗣,白头偕老的。
不仅仅是生时同衾,死后同穴,便是后人香火祭祀时,他们二人的牌位也是摆在一处的。
有满腔的喜悦难以言表,苏六郎收起了长篙,随意平放在了舟尾,用绳索勾住,而后就走到了王沅所坐之处。
他站在了王沅面前,却没有坐下,而是深深吸气,将修长的手指放在唇间,继而发出了悠远清越的长啸声
声闻数百步,有岸边闻之者,皆是驻足细听。
啸声初时低而和韵,随着长啸者直抒胸臆,啸声便如长鹰击空,乘风而起,扶摇直上。
俊秀的青衣郎君笔直地伫立在面前,放声长啸,连眉眼间都沾染了午后春晖,有些遥远而模糊梦幻。
而王沅静静听着这啸声,听出了他未曾说出的心意,他是真的心悦自己,他为着日后能迎娶自己而欢喜。
少年郎君的情意纯粹浓烈,在澄澈双眸中有着缱绻情思。便是长啸着,也一直凝视着心悦之人。
啸声的尾音低而绵长,正如他的情意一般,有天地清川为证,绵绵而无尽。
啸声已消散天地间,苏六郎却还在凝视着王沅,他灿烂地笑着,耳垂有些红,又慢慢吟了一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这郎君莫不是欢喜傻了,他都如此明目张胆处处示爱了,自己怎么可能不知道。
王沅的脑子急转着,难不成就是因为今日自己回握下了他的手。
应该不至于吧,仅仅是回握一下就能把他欢喜成这样那日后自己与他成婚之时,怕不是要坦着上半身,去朱雀街上狂奔一圈。
脑补了一下,王沅有点想笑,事实上她也笑了出来,唇角翘起,眉眼弯弯。
得了卿卿回应,苏六郎念及卿卿面皮甚薄,自己也不好再逼她如自己这般没脸没皮地表白心意。
就又回了舟尾,拾起了长篙,慢慢撑着小舟回返。
他笑着摇头想道,若是撑着这舟,带着卿卿一去不返,从此逍遥天地间,也不失为一桩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