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梁挥了挥手,将无关人等都遣出帅帐,对闻雪朝淡淡开口道“闻大人深夜前来,是为了五殿下之事”
闻雪朝知道自己冲动了。二十余年来,他是头一回在外人面前失控。
他自幼聪颖早慧,神智异于常人。少时父亲与姑母当他天真无邪,纨绔好友当他胸无大志,后来入朝为官,同僚们都感叹闻侍郎宽仁大度,从不轻易计较琐碎之事。
这些年他听得太多,看得太多,面上云淡风轻,心里早已背了一座大山。
赵启邈生性多疑,闻雪朝陪太子长大,总担忧有朝一日会被识破天性。越到后来,他便越发敛去了身上锋芒,成了那位盛气凌人却碌碌无为的闻氏嫡少爷。
他此生想偏安一隅,赵凤辞偏不让他如愿。就这么冒冒失失地闯进来,撕开了他密不透风的蛹。明火希冀融化白雪,不知最后是冰消瓦解,还是星火燎原。
白纨曾觉得闻大人总是一副心平气和的模样,行事也不疾不徐,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自打在杜陵府听了那小曲,闻大人便有些不对劲了。
袅袅婷婷的女儿郎泪眼婆娑,站在岸边送别将行之人。随着台上人吟唱起舞,乐班子也奏起了筝曲,四面八方顿时传来急风骤雨之声。故人远去,女子微微放下掩面白帕,只露出一双杏眼来。乐声渐消,千言万语融入那一潭泪眼中。
他与赵凤辞自大雪中一别,已过了整整五年。
五殿下离京头一年,闻仕珍又纳了新的姨娘进闻府。离京次年,闻雪朝行了冠礼,府中大宴三日,鼓瑟吹笙好不热闹。离京三年,闻雪朝入朝为官,紫色朝服从此再不离身。离京四年,京中大雪又至,他总觉得赵凤辞是时候回来了。
离京五年,他奉旨南下,来看这人是死是活。
他不是女儿家,此番执手相看泪眼的桥段,于他而言过于矫情。但当大雨倾注,台上女子露出泪眸那刻,他心中最后的无惧烟消云散了。
一路来的不动声色,淡然处之,不过是怕那人真的出事,刻意避免去想而已。
台上人认命,台下人不认,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佳酿在舌上萦回,闻雪朝满身酒气,抢过白纨手中的缰绳,便径直往延东大营去了。
一路策马狂奔,闻雪朝脑子乱得很。
头一次与赵凤辞比马,他便因饮酒过量差点跌下马去。赵凤辞曾嘱咐自己切忌酒后纵马,闻澜还笑说主子平日几乎不饮酒。
他从前的确是很少饮酒的,但自打入了官场,往来筵席间就避不了觥筹交错。这几年下来,早就放歌纵酒,将赵凤辞的嘱托抛在脑后。
经祝梁一问,闻雪朝才渐渐冷静了下来。祝梁方才恐怕也是怕他酒后乱语,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才匆匆遣散了帐中诸人。
幸而刚才没有接着说下去,闻氏是太子一派,本应与五殿下毫无瓜葛。若是他心急之下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倒是在他人面前落了口实,从今往后便百般说不清了。
帐中只剩祝梁,闻雪朝与白纨三人。闻雪朝回了祝将军的话“正是。”
闻雪朝如此坦然,倒是有些出乎祝梁的意料。上月任季给皇上递了五殿下叛敌的消息,祝梁便跟着上奏一封为殿下澄清。如今皇上并未表态,反倒派了个闻家人来,他不知朝廷在打什么主意。
“五殿下落入乌首之手,想必闻大人已有所耳闻。大人深夜前来,是还想知道什么”
“下官想知殿下生死。”
祝梁深深吸了口气,长叹一声“乌首还未派人与延东交涉,亦未正面出击,想必殿下暂时无恙。”
闻雪朝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