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泽从没见过像方霍这么难对付的小孩子。
他又抬头打量了一眼眼前脊背挺的笔直的少年,又觉得不应该叫他小孩子了。
方霍还没满十八岁,生的肩宽腿长,下半张脸的线条很锋利,隐约有方正信的影子,但眉眼却跟方家人惯常的单眼皮高眉骨完全不同。
他眼睛形状很漂亮,眼皮也双的很明显,睫毛更是长的过分,眼睛垂下来后,如果只看静态,会觉得他只是一个温和无害的男孩子。但一旦动起来,就平白多了一丝锐意,整个人像打磨好的利器,亟待出鞘。
彭泽猜想他外貌中无害的这一部分来自他母亲的基因,不由得心生一丝鄙夷,只是面上依然看不出来,和颜悦色的道“坐吧。”
方霍把包放到一边,淡定的在一旁坐了。
彭泽扫了一眼他那个市价最多不超过五十块的包,心想,不知道他那个妈知道他儿子现在过的是这样的生活,会怎么想。
方正信的情妇温雨琴,在两个月前,连平日里打牌玩的筹码都是这个包的价格的几十倍。
说起来,要不是因为他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妈,方正林也不会想到派他找到c市来。
两个月前的一个深夜,载着方正信和他正经儿子的车开上一座大桥,因不明原因导致的追尾而双双遇难,一个当场死亡,另一个躺在重症监护室用价格高昂的仪器和药品吊着,咽气也只是时间问题。
为了避免引起方氏股价波动,这一重大新闻至今没有见报,更别提消息传到c市这种偏僻的小城市里来。
原本董事会的大部分人也被蒙在鼓里,温雨琴却不知道从哪听到了消息,又或者只是因为方正信死了,她的卡上再没了稳定的经济来源,无法再继续维持阔太太的生活,一下子乱了神,记起自己还有个儿子能当筹码,着急忙慌的跑去找人,当场就被方正林扣下来了。
能说的都被逼着说了,却没什么有用的,翻来覆去的只是提“那是他亲儿子”和“留给了他东西,成年后就能拿到”。
方正林让自己的属下彭泽去c市找那个私生子,临走前,话还是交代的很好听的,“大哥唯一的骨血,流落在外像什么样子。”
原本彭泽觉得这事很简单就能完成,c市那地方他知道,来了也果真跟想象中一样,破旧的城市环境、落后的经济和教育条件,只要是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拒绝回到s市。
可方霍偏偏真的就好像不太正常,不仅不愿意不说,拒绝的理由也很令人匪夷所思,他说什么来着哦,“我还要高考。”
彭泽当时就笑了,看着少年面无表情又一本正经的脸,想,鸡生的儿子,脑子还真跟正常人不一样。
原定三天干完的事情,他在c市跟方霍耗了快半个月,不过好在十方刚在c市落了地,他就当顺道考察一下附属公司的运营情况了,也不着急,慢悠悠的跟这位私生的小少爷打太极。
彭泽觉得方霍这人也挺有意思,若是头一天跟他说好让他第二天去什么什么地方,方霍必然假装不记得,但如果彭泽亲自去他学校门口堵他,他也看不出什么抗拒,很自然的就跟着走了。
厚重的实木门在两人身后关上,整个室内一片昏暗,有人按亮了灯,紧接着便退到一边站着去了。
彭泽抬头看他一眼,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道,“方少爷,我是你二叔的下属,也就是整个方家的下人。您是少爷,不用这么拘束。”
其实方霍面上根本看不出拘束,只是没什么表情的静静坐着,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这是他对不熟悉的人惯常用的态度,彭泽对他认识不深,自然不了解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