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凝思想了想,摇头“不行,这样不行。地头蛇难应付,而先前的那些赈灾官员都是我母亲的人,更难应付。雍州乱了这么长时间,匪患不绝,很难说跟地方官衙有没有勾结。就算有小襄率兵防守,可如果把他们逼急了,很难说会不会狗急跳墙。”
瑟瑟越想越不妙“那些官员自持有我母亲撑腰,连赈灾钱粮都敢克扣,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
沈昭将手边这份奏折合上,扔到书案中间,道“这已经是第四封请求我处置雍州贪官的奏折了,我前边驳回了三封,可钟毓态度坚决,只以为我是因为证据不够才迟迟不下旨。因而,他加大了暗查搜寻雍州官吏贪渎的力度,送到我这里的奏折,罗列的证据也一封比一封更多。”
他这么一说,瑟瑟也跟着皱眉。
就算前世的钟毓是名满天下的贤臣,人品端正,能力卓越,但瑟瑟也不认为,这个时候,未经历练,尚显稚嫩的钟毓有本事将事情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什么暗查那些官员都是人精,你背着人家搜寻了这么长时间的罪证,对方肯定早就察觉了。
她神色凝重地冲沈昭道“你得把钟毓召回来,这么下去,他会给你捅大篓子。”
沈昭何尝没这样想过,但又谈何容易。
赈灾本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填了灾民的粮袋子,让他们回原籍避免流窜,还得加固河堤,防着来年的春汛。
雍州这一方贫瘠水土被贪官蚕食良久,刚来了一个肯为百姓主持公道的清官,赈灾刚出了些成绩,他就急着召钟毓回来,只怕会令流言四起,人心惶惶。
再者,沈襄给他上表,那沈旸精明似鬼,防范甚严,自打到了雍州就开始装病,闭门不出,身边又都是文相留给他的护卫,铁桶一般的护着他,至今,沈襄都没有找到机会下手。
本以为灾情缓和了之后,可以腾出精力专心对付沈旸,但谁想到钟毓会来这一出,沈襄生怕雍州会再乱起来,日夜防范,密切留心着各方异动,更加没有心力去对付沈旸。
沈昭将自己的难处说了,瑟瑟沉眉思索良久,试探道“我有一个主意,只是有些冒险。”
“你且说一说吧。”沈昭叹道。
瑟瑟道“既然钟毓不肯放弃追查贪官,你又怕贸然召他回来使雍州人心不稳。那不如给他下一道秘旨,让他对外称病,让他自己上表请求回京养病。他就算再固执,总不会抗旨不遵吧。”
沈昭拧眉沉思。
照目前这个情形,能令沈襄如此警惕,忙着在雍州城内大加布防,甚至放弃对沈旸的刺杀,说明钟毓在雍州内的活动已经打草惊了蛇,如今的平静不过是暂时的,弹压不好,随时都有可能会乱起来。
钟毓确实不能继续留在雍州了。
可他是监粮正使,是赈灾的官吏之首,如果他走了,得有熟知赈灾事务且又能挑大梁的人立刻顶上。
沈昭默了片刻,抬头看向瑟瑟,道“你觉得玄宁能当起大任吗”
瑟瑟犹豫少顷,给了他肯定答复。
“但是,你得给小襄下旨,让他保护玄宁的安危,要像保护你的钟毓一样尽力。”
沈昭点了点头,猛地反应过来“什么我的钟毓,你这话说得怎么这么奇怪”
瑟瑟朝他眨了眨眼,细忖了忖,倾心叹服道“虽然说这位钟大人过于稚嫩,但确实有值得人倾佩的地方。这么多年了,我从未见过有官员敢拂逆我的母亲。她大权在握,手段狠厉,凡官员见她,不是邀宠谄媚,就是跪地求饶,从未有过像钟毓这样硬气的。就冲他这份胆识和正气,必非等闲之人,而是一块待琢璞玉,只要精心雕琢,假以时日,一定会成大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