祐接入宫中。
大内官一身绸布衣袍,是坊间富贾的打扮,瞧着倒真跟下人像瑟瑟禀报得一样,这些年在宫外,变得从容温和了许多,一点都不像当年在御前,谨小慎微的模样。
他跪地,稽首,朝沈昭行礼,沈昭让魏如海去把他扶起来,道“大内官不必紧张,朕将你找来,只是想问一些事,等问完了会将你再送回去,不会为难你。”
谭怀祐颔首道“陛下只管问,奴才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末了,他朝着瑟瑟鞠礼,满怀感激道“娘娘对奴才有救命之恩,奴才一直都想报答,能有用得着奴才的地方,是奴才之幸。”
他如此诚恳,许多圈子也就毋需绕了。
提起当年淮关之事,谭怀祐也知之甚少,但说到中州陆家,他却能说出一些鲜为人知却震惊众人的事。
“算起来,四十年前,中州第一位姓陆的刺史就是如今中州刺史的祖父,他本是寒士出身,不够资官拜封疆大吏,是得了贵人暗中提携,才有了当初的际遇。”
沈昭刚想问贵人是谁,蓦地,四十年前这几个浮跃在脑海里,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谭怀祐道“这个贵人便是昔年的左相李怀瑾。”
“因是暗中提携,明面上两人并无来往,所以瞒过了当年的圣祖皇帝,甚至差一点也瞒过了先帝。只因先帝心中的一点疑虑,而派人多年暗查,才查出了当年的事。本来,先帝是想告诉陛下的,可他思虑再三,决定将这个秘密深埋于九泉之下,不让陛下知道。”
沈昭脱口而问“为什么”
“陛下若是知道了,会放任陆家继续镇守中州,而不动他们吗”
沈昭没说话,只在心里道,不会,当然不会。
前世的他,就是在发现陆远同兰陵公主勾结后,便对中州陆家大加打压,逼得陆远不得不依附兰陵,处处与他作对。
其实,若能静下心来仔细想一想,在他没有逼人太甚时,陆远的态度其实是很微妙的,他明面上与兰陵走得近,而实际并不想跟沈昭为敌,甚至还有过向沈昭示好。
即便是到了最后,两人针锋相对,陆远也没有做过反叛之事,更没有损害过大秦的江山社稷,他的种种行径更像是在自保。
但那时候的沈昭,年少气盛,与兰陵恩怨颇深,眼里揉不进沙子,将事情处处做绝,才把自己逼到了一个艰难至极的境地。
父皇一定早就料到会是这样,所以才对他隐瞒。
真是可笑,沈昭自持谋略心机超卓,瞧不起父皇为君一生的庸碌无为,可历经两世,遭受了诸多磨砺,才恍然发觉,原来为君者,有时不为,糊涂,也是一种难得的智慧。
温玄宁曾经跟他说过,水至清则无鱼。就是这个道理。
谭怀祐临行前,很是不放心,道“先帝曾说过,陆远为人忠诚,绝不会叛国叛军,只要陛下不逼他,他会成为您的助力,而非敌人。陆远,他跟兰陵长公主绝不是一路人。”
听上去令人颇为感慨,那边陲之境,看似远离京畿,可镇守在那里的陆家祖孙三代却又跟皇室有牵扯不清的瓜葛。
瑟瑟总觉得事情虽然有些明了,但宛如碎片,缺一根线连起来。
沈昭道“这有什么难理解的。陆远的祖父跟李怀瑾有交情,怕不能容于圣祖皇帝,为求自保,不得不隐瞒下来。而这件事便成了把柄,被姑姑抓在手里,要挟陆远的父亲在淮关做下不该做的事。到了陆远这一辈,又怕淮关的事被揭出来,不能容于我,便只有继续依附姑姑。祖孙三代,环环相扣,真不知是缘还是孽。”
他说完了这一通,瑟瑟和宁王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良久,瑟瑟才叹道“阿昭,你真是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