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深夜奉诏而来, 本心怀忐忑, 以为沈昭又遇见什么麻烦了。可听他这么一问, 略微愣怔,低眉思忖了许久, 才幽幽叹道“确实有些隐情”
瑟瑟本坐在榻席上,魏如海单把她跟前的茶水换成了清水,她抬起茶瓯抿了一小口,目光炯炯地等着宁王的下文。
宁王刚张了口要说, 看了眼她鼓起来的肚子, 关切道“你瞧着是快生了吧,天色也不早了,你早点歇息吧。”
瑟瑟立马道“这我哪儿睡得着啊八舅舅,你就说吧,你要心疼外甥女,想让我早点睡, 那就快点讲,我听完了故事, 自然心满意足就去睡了。”
宁王无奈低叹了口气,开始讲那陈年往事。
中州毗邻北疆, 连年受战乱侵扰,环境甚是恶劣。当地鱼龙混杂, 贼寇不绝, 自然需要守军多加弹压, 维持着一方的安宁。
但那里毕竟远离京畿,天高皇帝远,缺乏来自于朝廷的直接管束,再加上大秦同南楚连年战乱不断,国库吃紧,拨付到中州的粮饷一再缩减,边陲守将日益不满,渐渐的,就不大听朝廷号令了。
灾荒之年,食难果腹,兵匪勾结在一起,背着朝廷洗劫过路商客,都成了常事。
基于这种情况,中州连同当地的十万守军自成了一个小朝廷,刺史人选往往父死子继,兄终弟及,充其量,事后朝廷再下一道圣旨,正式册封,给新任刺史过一过明路,是为了让大家面子上都好看。
中州由陆家统治四十年有余,本已根深蒂固,可就在十几年前,出了乱子。
上一任中州刺史陆铭是个满腹韬略的英才,在嘉寿三年还率军支援过淮关之战,在几乎全军覆没的情况下,为秦军保留了最后的一支队伍,率残部成功撤到淮关以北,阻止了南楚的进一步攻击。
封疆大吏,煊赫功勋,前途本一片光明,奈何英雄早逝,淮关之战后没有几年,陆铭就过逝了,只留下一个七岁的幼子陆远和一群各怀鬼胎的部曲。
当时北方的突厥趁着大秦与南楚一战大伤元气,屡犯我北线边境,而中州作为北方的门户,负有抵挡之责,烽火遍燃,战乱不断,这种复杂的局势,一个七岁的孩子根本镇不住。
久而久之,老刺史生前的部将里就有生出歪心思的,动了取而代之的念头。
反正朝廷也不管,由着他们相互厮杀,甚至还乐意见得他们自相残杀,这些将领各个拥兵自重,若能相互消耗,以朝廷的角度确实更好节制。
最后胜出的那个人,朝廷都会赐一道圣旨,正式封他为中州刺史。
便是这样险恶的环境下,陆远时常遭到刺杀,小小年纪,虽身居高位,却终日活在刀尖上,外有强敌虎视眈眈,内有家贼环伺,日子过得甚是艰难。
瑟瑟托着腮听得入神,由陆远的遭遇想起了沈昭的幼年,不由得叹道“听上去也是个小可怜啊。”
宁王的神情复杂,凝着她看了一会儿,道“是可怜,可没多久,就有人去助他了。”
瑟瑟立马露出好奇之色,却见沈昭垂目沉吟片刻,道“兰陵姑姑帮了他。”
宁王点头“就是这样。”
当时突厥犯境,北线告急,而西关还算风平浪静,朝廷便命西关守将贺兰懿分出三万精锐前去支援。
这三万大军入了中州,先是把突厥人打跑了,而后又整顿了内务,把那些暗怀鬼胎、不尊少主的部将一一解决,从此陆远稳坐刺史之位。
随着他慢慢长大,智勇谋略不逊其父,坐镇中州,地位稳固,再无人能撼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