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康不甚确定地觑看着天子的神色,低垂睫宇,遮过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彻悟与窃喜,端袖深揖,恭顺道“臣明白了,臣谢陛下信任。”
他告退后,沈昭轻勾了下唇角,噙起一抹冰冷残忍的笑意,心情甚是不错,转头看向钰汝,见这孩子正提笔怔怔仰头盯着他,见他看过来,流露出一抹怯色,忙低下头继续书写。
钰汝总是怕他,而他,也没有兴趣去扮演什么慈父。
沈昭起身走到钰汝的跟前,低头扫了眼他刚才誊写的南华经中的一篇,沉声道“字都浮起来了,你刚才心不定。”
钰汝的手颤了颤,墨汁自笔尖滴下,落到了写好的宣纸上,洇染开。这下可好,连浮起来的字都被弄脏了。
沈昭不由得皱眉。
钰汝慌忙搁下笔,起身跪倒“陛不,父皇,儿臣失仪,望父皇恕罪。”
沈昭凉凉看着他,声音中亦没有一丝温度“你抖什么”
钰汝忙将颤抖的手缩回袖中。
他才十二岁,长得纤秀,套在宽大的锦衣华服里,缩在地上这么一跪,更显得瘦弱。
沈昭以为自己心已经足够硬了,可看着他孤弱可怜的模样,还是心软了,缓和了神色,低声认真地问“你觉得自己能担起大任吗”
钰汝本能想摇头,可摇到一半,兴许是猛然忆起家中父母长辈对自己的期望与嘱托,僵滞了片刻,又不情愿地回“儿臣能。”
沈昭看了他一会儿,倏地转过身,边走边道“既然能,就起来吧。今日回去休息,明天接着练。还有朕不喜欢看你这副胆小的模样,往后就算真的害怕了,也得藏严实了,别让朕看出来。这是太极宫,没有人心疼你。”
宗玄已等在正殿了。
“阵法贫道已钻研得差不多了,依照书上所说,需将玄机阵布在先皇后的棺椁边上,还需一样东西陛下与先皇后合婚时互换的庚帖。”
这些都不成问题,沈昭将与瑟瑟有关的所有物件都仔仔细细保存着。
宗玄又交代了些事,迟疑片刻,道“陛下知道现如今外面是什么情形吗”
沈昭正心不在焉地算着时辰,这个时候瑟瑟该出来了,正想回寝殿,忽听宗玄这么一问,无甚表情地抬头看他。
宗玄道“淳于康为铲除异己不惜大兴冤狱,施加酷刑逼供,如今朝堂上人人自危,皆敢怒不敢言。”
沈昭抬手捂着额头,懒懒道“你就做你该做的事,旁的少操心。”
宗玄还想再说,内侍恰在这时进来禀道“苏大人求见。”
一听苏合来了,宗玄便不再开口,因为他知道有些话苏合会说得比他更透。
自打傅司棋和瑟瑟死后,苏合就不像从前那般粗率无遮拦了,饶是心中有气,但还是恭恭敬敬地鞠礼,颇为克制地开口道“陛下,您已经半月未上朝了。”
沈昭打了个哈欠,随口糊弄他“哦,朕近来身体抱恙。”
苏合咬了咬牙,硬邦邦道“既然陛下龙体不适,那请召回钟侍中。”
沈昭道“他另有差事。”
苏合安静了少顷,额间青筋隐隐凸起,似是忍耐着极大的怒气,蓦地,握紧双拳,扬声道“请陛下罢免淳于康。”
沈昭收起了一脸的漫不经意,有些严肃道“你别管,回去当你的差,他不敢动你。”
宗玄在一边听着,听出了些门道。
表面上看是一个酷吏趁着天子怠政而横行霸道,但其实这酷吏不过是天子手里的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