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的神情微僵,眼眸里迸出几许戾光,狐疑地扫了沈昭一眼。
沈昭往后退了几步,道“你不信也无妨,待会儿朕就让人把人头给你送过来,你盯着挨个认一认,看看是不是那些人。”
“朕来找你说这些话,不是怕了你,是想让你积点德。大局已定,就算你兰陵公主曾经无所不能,可如今在朕这里,你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别白费力气了,不然,你每做一件大逆之事,瑟瑟就要跟着你多承担一份毁谤,你稍稍心疼下自己的女儿,做个人。”
兰陵冷冷一笑,讥诮道“陛下这番言辞,这做派,真像个圣人。”
她转头扫了眼沈昭,悠然倚靠着藤椅,笑意更甚“你跟瑟瑟不一样,你心眼多,精明又缜密,你该早就料到我们之间会有这一天,刀剑相向,你死我活,从前不确定的只不过是哪一方会胜。可纵是这样,你当初还是坚决地要娶她,哪怕是在她最抗拒这门婚事的时候,你耍尽了手段把她绑在你身边,难道那个时候你就没料到终有一天瑟瑟会因你我之争而痛苦吗”
“沈昭,今日种种不过是成王败寇,你胜了,所以可以把自己扮成个好人。但其实呢,你跟我是一样的人,同样的心狠手辣,冷血无情。你在背地里耍的手段,你杀人不眨眼的样子,敢让瑟瑟看见吗”
沈昭手紧攥成拳,又松开,声音微哑“可我从来没有伤害过她。”
“伤害”这两个字从兰陵的嗓子里挤出来,绵柔轻滑,带了些诡异的感觉。她闭上了眼,神色轻松怡然,开始回忆往事。
“我也没伤害她啊。瑟瑟小的时候,总是比别的姑娘顽皮,我总纵着她,什么都依着她。可唯有一点,她要听我的话。她要是不听话,我就不理她。还记得有一回她背着我领玄宁偷跑出来玩,被我逮了个正着,我呢既不打她也不骂她,就是不理她,不许她进我的屋。这个傻孩子,就一个人坐在我门前的石阶上,整整坐了一夜。”
“那时候正是隆冬腊月,她就穿了件薄衫子,到第二天清晨,整个人都冻透了,高烧了整整三天。我就在她床边陪了她三天,她醒来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娘,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
沈昭听得浑身发凉,像是坠入了冰窖里,只觉眼前之人无比阴森可怖。
兰陵轻叹了一声,仰躺在藤椅上,带着些许憎恶,些许不甘“我这么好的女儿,曾经发誓一辈子都要听话的女儿,怎么就被你拐走了”
沈昭再也待不下去,怒吼了一句“你根本不配当母亲”就拂袖而去。
傅司棋见他出来,慌忙迎上来,见沈昭脸色极难看,忐忑着问“陛下,怎么了”
沈昭抬手扶在院中的梅树上,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拢了拢披风,缓声道“没事,走吧。”
两人本要回宣室殿,可走到半路沈昭突然改变了主意,他让傅司棋去凤阁代他主理政务,他调转方向,去了后宫。
黄昏已至,夕阳光芒铺落在尚阳殿前的柳树上,将那光秃秃的枝桠点缀得斑斓溢彩。
沈昭刚走到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出摇鼓的声音和笑声。
瑟瑟将钰康放在榻席上,摇着羊皮鼓在逗他,他奶白的小脸上如花朵绽放,随着羊皮鼓的摇晃咯咯大笑。
沈昭不由得放轻了脚步,手刚抚上垂幔,便听钰康抻着小脑袋,朝他清脆地喊“爹爹”
瑟瑟回过头,见果然是沈昭,不由得莞尔,碎步迎出来,给他解开披风,挽上他的胳膊,笑问“你不是说近来忙吗怎么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她的声音总是软软糯糯的,温柔又甜美,沈昭被她这么拥着,闻着她身上的香味,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