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医生每隔三天就会制作的、塞着棉花与香料的防毒面具,潘多拉号上有且只有一人需要那样一张面具。
“也许我们只是被噩梦折磨坏了,又也许我承认这个,想到要迈进事务长的舱门,我两条腿已经开始打颤了。”
“谁又不是呢,我至今搞不清楚我每晚的噩梦到底是因为尸体、水舱里的动物、还是因为事务长的那些刑罚五个人,你肯定也听说了,他手底下用惯的五个人就在昨晚全没了。”
“不用想,这会儿一定都成了海底鱼群的大餐,没人知道他们又犯了事务长哪个忌讳。”
“他浑身上下都是忌讳。”
“所以我们最好从现在开始闭嘴,需要做的事情只有低下头,举起双手,把他的面具递过去”
目送船员的背影往船头远去,油灯的光也彻底消失在雾气,艾格走上舵楼二层,看向了远处船首楼上隐隐约约的光亮,他心想自己应该没搞错那两人话中的意思。
如果昨夜并非幻境,那黑袍面具的男人应该和他的侍卫们一样,已经是海里的一具沉尸了。
是幻境吗他自问了一瞬,随后想到了那声枪响,以及脊背上漫长的尾鳍触感。
不是幻境。
船首楼一分两层,事务长的舱室就在船长室之下,不同于二楼挂满了雕有蛇身的明亮灯盏,事务长的舱室门口几乎不见光亮。等到艾格在船医室取了一盏灯,穿过空旷甲板来到船首的时候,刚刚那两名船员正在从事务长的舱室里退出来。
他们额头冒着冷汗,脸上有恐惧的痕迹,弯腰拉上舱门后,两人齐齐松了口气。见到前方提灯的人影,他们投来了纳闷的眼神,但谁也没开口说话,只是加快脚步,迫不及待离开了船头。
这是大多数船员从事务长舱室出来后都会有的模样。
一切如常。
然而听着两人的脚步渐远,看着那扇隐隐透光的玻璃窗,艾格却记起了昨夜落海之人身处幻境时的神情。他们在那间舱室看到了什么事务长一切如常的事务长
会开口说话、发号施令的事务长
他没法得知离开的两人看到了什么,只是确信他们所见的一定不是眼前这幅图景。
透过窗户,墙上的刑具泛着冷光,那张面具落在桌上,漆黑的眼洞朝着沉默的屋顶。相比满室精美收藏的船长室,这间仅仅摆放了桌椅与睡床的舱室几乎毫无人气,像个未经准备的新居。
角落里仅有的一盏油灯照着一个大开的木箱,木箱中冒出的一层珠宝则是整间舱室唯一明亮的地方。
而那条拖着黑尾的动物坐在远离明亮的长椅上,黑发垂落扶手,连接着地上的阴影,它低首端详着手中的东西,平静又专注的样子仿若是这间人类舱室一直以来的所属者。静谧的昏暗中,艾格看清了它手里泛着光泽的东西,那是一颗晶莹剔透的绿宝石。
几乎是他来到窗口的同时,人鱼在屋内抬起了头。
如果换做是一个人类无声无息地侵占了亡者的舱室,又在不经意间被人看到一切,不管如何镇定,屋内之人或多或少都该出现隐秘曝露后的神态了。
然而此刻盘踞在里面的是那样一个动物巫师的诉说言犹在耳,那是一个无法与人类共通、只属于恐惧的动物。它追逐恐惧,食用恐惧,它嗅到人们的恐惧,又凭借那些恐惧让人们迷失在噩梦与幻境。恐惧会召唤恐惧、恐惧会扩大恐惧,当人们被恐惧完全浸透,它甚至能操纵那恐惧之人。如果条件得当,如果拿到了人类的鲜血,它大概还能制造一株红珊瑚。
它所有神秘的手段都是为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