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过后,忽地狂风四起,天际黑云滚滚,直有压城之势。约莫一刻钟,伴随着雷声轰鸣,电光熠熠,如豆大的雨点倾洒而下,须臾便雨势转急,将繁盛的汴京城笼罩在重重雨幕中。
开宝寺的客舍禅房内,薛碧微尚在梦境中就听得雨声,稀里哗啦,扰得人心烦意乱。她蹙着远山似的长眉,眼皮动了动,便睁开那双含着秋水般的眼。
雕花格窗未关严实,因而有雨点从缝隙中跳入,在石青色的被褥上氤氲开点点水渍。
她忍着额角突突跳动带来的疼痛,将抬起身想要关窗,那来势汹汹的暴雨乍然停歇,只余下屋檐滴落的水珠证明它存在过的痕迹。
“这天儿好生奇怪。”薛碧微自语道。
方才从一场光怪陆离的幻境中脱身,而今又见这诡异多变的天象,她心下莫名凄惶,顿时睡意全消。
北地的气候干而冷,薛碧微裹紧了被褥就这么屈膝坐在床炕上,透过窗望着室外的方寸景象愣愣出神。
风停雨住,如晦的黑云渐渐散开,新出的日光从云层间钻出,形成一道道光束,投射下来在青石板的地面上映出苍白浅淡的影子。
今日是每月一次的大相国寺庙会,因而前来开宝寺进香的香客便少了些,往时来往不断的偌大寺庙才显露出它庄严静谧的一面,带着焚香袅袅的禅意。
客舍的院墙外有两株高大的柿子树,来时硕果挂满枝头,此时却因遭了风雨吹打,只余零星两个摇摇晃晃,好不凄凉。
这边薛碧微的侍女喻杏步履匆匆自角门迈上台阶往禅房而来,推门就见自家姑娘一副神思恍惚的模样。
十四岁的少女身形单薄,满头青丝如瀑,加之屋内铺陈简朴,愈发衬得人楚楚可怜。
“姑娘,”喻杏走近,探手拉了拉自薛碧微肩上滑落的被褥,“您才将将爽利了些,若再着了风该如何是好”
薛碧微闻声回神,对着喻杏弯弯唇,颊上便印出两个可人的梨涡来。她笑道“有行事妥帖的喻杏姐姐在,我自是不用担心自个儿的身子。”
喻杏不过是二八年华,生的清丽秀气,两人有着自小长大的情谊,相处时便少了些拘谨。她睨眼嗔道“您就会打趣奴婢。”
“祖母可有传话说动身回府”薛碧微说着话时双脚下地,趿上绣鞋,又由着喻杏给她披上外衣。
喻杏摇头,“方才奴婢为姑娘去取药方子,中途被暴雨拦在后殿,偶遇老太君院里的莺歌,她道是老太君正与主持大师辩经,申时才会返程。”
“好罢。”
姑娘瞅着恹恹儿的,全无平日里的灵动,喻杏唯恐她有恙,又道“姑娘先时晕了一遭,也不曾进食,眼下可是饿了”
平远侯府的二爷薛弘杰,也就是薛碧微的父亲在仲夏之时殁了。薛碧微孤身在蜀中没了倚仗,老太君崔氏怜其幼年怙恃尽失,便做主将她接回汴京。半月来,她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正巧赶上黄道吉日,崔氏便领着府中女眷前来开宝寺参禅拜佛,也为的是让薛碧微能散散心。
谁知薛碧微踏入大雄宝殿,双膝刚落在蒲团上,她就跟中了邪似的,两眼一翻当即晕倒在地。
众人一通忙乱,将她安置在客舍内,再请了会歧黄之术的僧人探看,却只说是水土不服之故。
熬了一剂药给她喂下,果然应了僧人之说醒了过来。
错过了寺里的素斋,薛碧微此时已是饥肠辘辘,她摸摸憋下去的肚子道“现下这个时辰,斋堂还有吃食吗”
姑娘正在孝中,自是不能穿红戴绿。因而喻杏只简单的给她挽了个双鬟髻,又将珠花插上,而后才道“奴婢提前叮嘱斋堂里的小僧人留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