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刘氏已回到渠上,这会儿正在院子里舂米。
舂米是个辛苦活儿,楚地多水泽,楚人喜食稻米,舂米,是每一个家中吃得起稻米,却又没有蓄奴的主妇必须做的事。
公孙家距离彻底败落只剩一线,之前公孙无疫一个人挣钱养家,刘氏操持家务,不仅要养活几个孩子,还要养活小叔子,自是买不起奴仆。
虽然现在小叔子找到个好差使,福利待遇都一级棒,也能往家拿钱拿粮了,但刘氏勤俭惯了,还是像从前那般过活。
大冬天的,吃过朝食刘氏就在舂米,舂到现在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正扶着杵,撩起袖子擦汗,一抬头就见小叔子拧着眉在院门外转圈,不由开口唤他“叔叔缘何愁眉不展都到家门口了,还不进来,在外头转悠作甚”
公婆去得早,他们两口子几乎把这个幼弟当儿子般养大,感情还是很深的,之前刘氏总是忍不住骂他,千方百计的逼他,实在是因为他都二十六了,还成天赖在家里啃老,这让她在左邻右舍面前十分没面子,又因他不上进,议亲多次都没成,整个渠上的人都在戳她这个长嫂的脊梁骨,说她对兄弟不上心,不给他娶媳妇,诚心要让兄弟绝嗣云云。
如今总算一切都好起来了,相信以公子对叔叔的宠信程度,很快他就能娶妻生子的。
心里怀揣着美好的期待,见他愁眉苦脸,以为他差使上出了问题,刘氏心里着急,顾不得擦汗,放下舂米的杵,就过去把柴门拉开了。
思路被打断,公孙去疾抬头,见自己竟不知不觉走到了家门口,嫂嫂正满脸担忧的看着自己,不由尴尬的咳了咳,问道“嫂嫂,大兄在家没”
兄弟俩感情很好,公孙无疫投效出去之后,遇到事情,也喜欢与聪慧的幼弟商讨,现在公孙去疾遇到棘手之事,也习惯性的想找大兄商议一番。
也是凑巧,作为主人得力的谋臣,公孙无疫最近正陪着自家主公前来渠上参与这次冬狩,因他本是渠上人,主公仁义,就允他夜宿在家,要不是如此,之前他怕是也不能及时发现自家幼弟被妻子逼得弃衣而去之事,毕竟这年头,连王薨逝的消息都传得那么慢,这种家长里短,在没人特意通风报信的情况下,他也不可能知道。
公孙去疾这么问,也是摸不准这点儿大兄去他主公身边了没有。
“你大兄昨夜与人议事,吃了酒,天快亮了才回来,这会儿还在睡哩你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快些进来吧”
公孙去疾顺从的跟着嫂嫂进了院子,见屋内大兄高卧在榻,鼾声如雷,又见院中舂米舂了一半,不由叹了口气“看来醉得厉害,嫂嫂舂米都不曾把他吵醒”
刘氏捂嘴笑“有人要装睡,哪怕天上打雷,刚好劈他头上哩叔叔这个时辰家来,可吃过朝食家中还有烙好的饼。”
刘氏不发火的时候,真的是个难得的好女子,之前公孙去疾对白景源说的,并不是假话。
他不想嫂嫂担心,便捡了好事儿说“吃过了哩嫂嫂见我这身衣裳了没还熏了香哩就是为了一大早就去拜见公子。哎,公子有赤子之心,待人极好哩我去的时候,他正吃朝食,便唤我同食,哎公子仁慈”
刘氏听得喜滋滋,见他要来帮忙舂米,忙打他的手“快些让开罢好好替公子办差才是要紧你呀以后正儿八经的过日子,我就是舂米舂到八十岁,也开怀哩”
见她满脸喜色,公孙去疾心中颇为愧疚。
他自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