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话的时候, 每个字尾音都消逝得很虚弱,平时上挑的眼角耷拉着, 嘴边还有未擦净的血迹和正迅速泛起的青紫。
说完了还咬紧牙关闷闷咳了两声, 一副牙齿打掉和血咽的坚忍。
李归一刚把铁桶从头上拔下去,鼻梁因为太高而挂了彩, 眼下脸上也是不太好看。
他看见周玉安那副弱小无助的样子,差点和苏无理一起吐了。
“姓周的, 你是不是有病”他用拇指抹了抹鼻梁, 就差再呸一口。
周玉安拉着甜甜的手没松,只是没有感情地斜斜睨了他一眼, 仿佛他真的是一只无关紧要的黑猩猩。
然后他转过头去, 冷静地又告了一状“他还骂我。”
甜甜本想说这你真是活该,就你刚才那表演,李归一没打死你真是都靠你兄弟我出手快。
然而她居高临下,看见那苍白的锁骨下隐约露出的青紫,又把话咽了下去,反而转头凶了李归一一句“打都打了,还没完了”
李归一万万没想到第一个被打的是他,被说的也是他。他好心救人,原本以为可以和这女的冰释前嫌, 说不准她还要一改平时的刁样,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着他感谢。
他本来还在纠结要不要适时推开甜甜彰显自己的真男人本色, 没想到鼻涕眼泪投怀送抱一样没有, 铁桶打骂教育倒是样样不缺。
他憋气地屈起腿, 把胳膊支在膝盖上,一言不发。
这时只听“呕呕呕呕呕呕呕”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哀嚎,整个小巷都回荡着苏无理撕心裂肺的呐喊。
甜甜再顾不得这边两个,一脚踹开周玉安,几步迈到苏无理面前,也管不了呕吐物,顶住他肩头,防止他再一次回归大地。
“苏苏苏苏这是几”她伸出两根手指在苏无理五彩斑斓的脸前晃着。
苏无理的意识模模糊糊的,隐约间听到有人喊他苏苏,一时分不清过去和现实,仿佛回到了16岁那年,自己还是个自闭怕人的小孩。
“苏苏苏苏”每次在学校里有人这样喊他,他都感到一阵无法抗拒的不寒而栗,仿佛每一个问候都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争。
直到他开始越来越少地出门,把大部分业余时间沉溺在二次元的世界。
在那里他可以专心做自己的事。
别人和他说话,他可以选择不回答;别人在他面前,他可以选择视而不见。
除了除了大哥。
不管大哥什么时候喊他,他永远会立刻回应;不论大哥做什么,他总在密切关注。
在他那时尚不成熟的心底,一直都羡慕并嫉妒着。
大哥的绝对强大,大哥的不羁潇洒,大哥的把别人当狗屁。
甚至有那么一段时间,他在刻意学习大哥骂人时的遣词造句。
比如说游戏里有人打了他两下,他会斟酌着打出“我艹是什么给你的勇气两千度的近视么”。
比如说游戏里有人骂师姐是人妖,他就会仔细地打出“我去你的吧真人妖早杀的你高地都下不去了”。
再比如说游戏里有人骂师兄技术不行还自以为是,他也会沉思良久打出“师兄我都和你说了别用触摸板打游戏,看被菜逼笑话了”。
他这么坚韧不拔地坚持了大半年,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得到了师父的高度评价。
“苏苏啊,我一直想说,术业有专攻,你其实没必要逼自己出口成脏。”
然后一向喷人不打草稿的师父沉思良久,打出了让他直接放弃做个喷子的一句话。
“主要是你打字实在太慢了,苏苏,等你骂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