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绍衡沉浸在让他难受的记忆里,根本没听见薛花的话,没有给她任何回应。
薛花慌了。
“绍衡这是不是急性阑尾炎啊你快带去医院,有的病可耽误不得,这里交给我,我等一下送他们回家。”黄宜婷妈妈连忙道。
“那麻烦你了,晚上我再把钱给你,我先带绍衡去医院了。”薛花急忙拉着薛绍衡离开泰丰楼,打车去医院。
还没到医院,两人还在出租车上,薛绍衡就恢复了正常,表情不再痛苦。
时刻注意薛绍衡变化的薛花松了一口气,轻声问道“绍衡,你现在是不是感觉好一点了不要怕,姐姐现在带你去医院,我们做完检查就好了。”
薛绍衡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事情。
“妈妈。”薛绍衡道。
薛花愣住了。
她以为,薛绍衡是不记得妈妈的。
他们父亲早逝,村子里重男轻女极其严重,她母亲一连生了四个女儿才生下了唯一的儿子,除了她之外的女儿都送人了,薛绍衡曾经是她母亲唯一的希望。
后来薛绍衡摔了一跤,头磕在了石头上,左脑受到剧烈撞击成了当时众人眼中的傻子。她母亲无法接受这样的打击,更无法忍受他人的白眼与流言蜚语,带走了家里所有的钱财,扔下两个孩子一去不回。
薛绍衡自患上后天学者症候群后,就再也没有说过妈妈两个字。即使现在的薛绍衡过目不忘,薛花却一直以为他那时候年纪小,所以根本就不记得妈妈。
“绍衡这是想妈妈了吗可是姐姐也不知道妈妈在哪里。”薛花声音哽咽。
薛绍衡摇头,他有很多事情想要跟薛花说,但他根本就说不出来,他也知道薛花根本就没有办法理解他的意思。
他想告诉薛花,他这些年之所以画画一直只画物不画人,不是因为他不想画人,也不是因为他不会画人,而是因为他不能画人。
自从他7岁摔了那一跤之后,他眼中的这个世界就变了。
变得黯淡无光,变得色彩单调,再丰富的颜色在他的眼里看来都是极其单调的。他的眼中只有几种颜色,没有光彩,一点也不耀眼,哪怕是阳光,看起来都有几分昏暗。
甚至于他看人都是扭曲的,在他看来每个人的脸都是扭曲变形的,他眼中的世界跟别人眼中的世界是不一样的。
薛绍衡的画之所以会受一部分人追捧,是因为那些人觉得他的画的色彩十分独特。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薛绍衡画的就是他眼中真实的世界。
但是在刚刚,他吃那碗馄饨的时候,他想到的记忆中的那些画面,是真实的世界。
妈妈的脸是真实的脸,是正常的脸,色彩丰富,轮廓清晰,不再是他平时所看见的那些扭曲变形的脸。
还有姐姐的脸,妈妈和姐姐的衣服,柜子,桌子,椅子,门,就连地上的土,墙上的虫子,都是正常的样子。
它们都色彩丰富,阳光夺目而耀眼。
“妈妈,姐姐,衣服,柜子。”薛绍衡努力想跟薛花描述他刚刚所看到的一切。
出租车停了,他们到医院了。
薛花结账,没怎么听清刚刚薛绍衡小声说的话。
薛花牵着薛绍衡手,带着他下车,走进医院。
“绍衡,我们现在去做检查,等下你要乖乖听医生的话。”薛花叮嘱薛绍衡。
薛绍衡点点头。
薛绍衡看着医院里来往的人群,这是一个扭曲的世界。
但是刚刚回想到的,却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那碗馄饨可真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