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虽也零星散坐了几桌食客,可相互间都无甚交谈。倒是投望过来的眼神犀利如刀,透着些许不善。
初时弥漫在店堂里的辛辣味儿,此时似混合了油炸腌制的回酸味儿,又从某个透风的角落里飘然而至,激得几人鼻道痒痒,一连打了数个喷嚏。
阿春抓起近手案上土罐,胡乱倒了半碗,咕咚咕咚就往嘴里灌。
许是食道过于粗了点儿,喝完又卷起舌头舔着双唇,不停咂巴着。
“好喝。”
不大工夫,茶罐被倒了个底朝天。正想寻了伙计换壶满的,却见劈面走来一个人。
因其服饰装扮新奇艳丽,六人诧异的目光自始自终都没有移开过半分,直到此人走到跟前。
这是一个中年男子,四十来岁的年纪,身材不高,却十分强硕。
头裹人字包巾,腰间重叠蓝白二色三副围裙,青布缠腿,光脚草鞋,汗渍涔涔,湿了大片青布花衣。
黝黑的皮肤,鼻梁根部横卧着一道浅红血痂,戳出下颚的细黑胡茬,令其逸散出几许沧桑、粗旷的山民气息,以及微不可察的狡猾、狠戾。
男人觉得自己正被打量,用力扯了扯最外层的围裙,开腔说了一句半生不熟,无法言表的汉文。
“住店么”
“四间厢房。”
叶念安一听对方只说寥寥三字,心下不禁对此开店营生的黑脸掌柜一阵嗤鼻。
“四间”掌柜瞪圆双眼,竖起四根粗指,不可思议地重复道。
“嗯,挑安静的。”呼楞铁复加补充。
“呵呵房,只有三间,日里刚空出来的。
还没工夫儿打扫。诸位要是不嫌弃,凑和系统吧”
黑脸汉说罢,嘴角上扬,浮起一抹颇具玩味笑容,定定看向六人。
叶念安见黑脸汉竖起的四根指腹暗沉发黄,又偷偷瞥向垂下的左手,果然都像被烟熏过一般,蜡黄无光。
叶念安见其叉臂环兄,一副逼视架势,心下顿感不悦。
可回想夜来此镇兜转了半天,客栈住店再无二家,深谙硬碰只会落个露宿街头的惨状。
遂按下腹中怒气,微微一笑道“那就有劳掌柜带路了。”
“索胡由,带客喽”黑脸汉测过半身,蓄力冲楼道里高喊了一声。
不一会儿,楼道里响起噔噔噔噔的碎步声,一个瘦条高个儿,唇红齿白的土家小伙跑了出来。
小伙打扮与黑脸掌柜大致相像,只是头巾、对襟短衣是一水儿的洁白,令人眼目一亮。
几人分了两路,叶念安、呼楞铁和龙小青三人跟着黑脸掌柜先行穿过长廊,踏着木质地板又转过几道弯,才缘梯上行。
此时楼道光线阴暗,木梯狭窄破败,前头店堂里的一应声响全被隔了干净。
也不知爬了几层,待走出梯道时,已是上到了脚楼最顶处。
几个走动间自排了一列,悬空木廊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响。
廊道尽头是一排大小普通的向阳厢房,木门紧闭,看不分明。
又左折两道,登上几步木阶,沿廊穿至最底,黑脸汉总算在两间门脸向南的厢房前收住脚步。
“七绕八拐的,走迷宫么这店招看着不甚起眼,里头倒是别有洞天”
呼楞铁自打进入王村,摸黑骑行了数里石板道后,脑门就有些犯晕发胀。
此时又爬楼跨阶、直转曲折了好一阵子,这会儿早已辩不清东西,眼冒星星了。
“最后三间,安静的厢房。”黑脸汉面无表情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