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失去的是血脉至亲,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兄弟。从叶念安口中说出的没了二字,他不会愚蠢的以为叶念安只是拆了那座破庙,全须全影留下里面的人。
自家兄弟性情虽有些愚钝,可做事小心,对细微之处更是十分在意。如若还活在世间,怎会发生徐石假传消息一事。
尽管叶念安没有全盘拖出这其中缘由,可前前后后联系起来,苏广山已能揣摩出大概。恐怕眼前的徐石已是龙兴寺唯一活口,并且成了官府爪牙。
自从与府衙合作签订纸约那一刻开始,自己做的每一件事都暴露在叶念安面前,给朝廷递的密信也没起到任何作用。朝廷官员爱惜自己的羽毛这是其一,更重要的还是这位新任知府在汴梁朝堂上的影响力,在当今官家心目中的地位,丝毫没有半分失宠之相。
苏广山一念及此,后背顿生凉意,平静无波的心里如被人投下巨石,漾开破碎巨大的惊愕水波。
如果寇隼贬谪青州不过是官家决心扫清青州弊政的一个由头,一个掩人耳目的手段,那此次筹粮事件就多了一点颇具深意,又琢磨不透的味道。自己完全在没人逼迫、没人诱惑的情况下,只被眼前高价下的虚利一时蒙蔽了双眼,自己颠颠儿地送上了门,淌进了这趟浑水。
就几个呼吸的功夫儿,苏广山便看清了自己眼前的处境,适才得知苏长水的死还有一阵悲痛,可现在全被恐慌所替代。
浑然没有更多的心思在叶念安这个面相俊俏的书生面前,演绎老来丧兄的苦情戏,以博同情。苏广山心思急转直下,原本想要讨还公道的想法也风消云散,想在这场借粮博弈的旋涡中保全自己,已变得尤为迫切。
“叶先生,年轻有为,令苏某钦佩不已。龙兴寺劫匪盘桓此地已久,为祸一方,多年来青州商业发展破受影响。如今叶先生神机妙算,山匪被彻底铲除。我且厚颜代表青州诸多商贾,感谢先生。”说罢,苏广山摇晃着身体颤巍巍就要叩拜于地。
叶念安冷眼识出苏广山不过片刻就变了脸,那份欲找人拼命的势头已一点不存,反倒摆出一副慈眉善目的忠厚老者形象。本还想趁着苏广山情绪波动时,诱其说出背后依仗,可此时他眼珠一转又清醒地绝口不提了,叶念安被面前的老狐狸愚弄地有些反应不过来。不由得侧身和寇隼对视了一眼。
寇隼感受到了前方斜过的视线,无奈一笑,与叶念安一样,在心底暗骂了一句老狐狸。
“苏员外抬举念安了,小人效命于府尊,剿匪一事全是寇知府体恤百姓,昼夜谋划,我不过是跑跑腿而已”
叶念安自然不敢也不会受苏广山的叩拜,且不说自己当不当得起,就苏广山说剿灭劫匪全是自己功劳这一句,便是在有意离间他与府尊之间的关系,这个暗亏叶念安自然不能吃。想到这里,身体巧妙地从苏广山正面避开,并绕上前搀扶起苏广山看上去如同风中残烛的身体。
“对对,你看我真是老糊涂了,寇知府一心为青州百姓谋福,实在是青州幸事哇。”苏广山佯装出恍然大悟的模样,虚拍了一下脑门,惭愧笑道。
经了这番折腾,堂中剑拔弩张的气氛悄然消逝,此时如有外人进堂瞧见,定会以为是地方乡绅拜见父母官的家常之事。
叶念安打了端坐在上首位的寇隼一眼,见其面色从容,微透喜色,心知不妙。担心起寇知府被苏广山这个老狐狸夸赞了几句,若是再被灌几句汤,怕是要下不去那个狠心,误了筹粮大事。当下心里一横,决定先用粮食一事把苏广山扣死。
“苏员外,明儿就是正月十五了,交接了粮食,员外就可以好好去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