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老头在后院的土窑旁,毫不费劲地将窑盖挑开,窑坑内顿时出现了阵阵火星。一排排绯红的陶罐正散发着灼热,迅速在姚老头周围蔓延开来。一时间,仿佛周围的气氛顿时也变得紧凑,压抑无比。
透过那扇小小的草木窗,屋内,许氏的身影呆呆地坐在那里。她那坐着时的样子,连头都要比平时低了几分。看得出来,她在屋里不停地抹眼泪。
院中的重华不时回头看看姚老头忙碌的身影,又将目光投向一反往常跋扈刻薄的许氏,不知怎的,他觉得这两人无比可怜。此刻两人那可怜神态,快要让重华抵消多年来他们刻薄对待自己的厌恶。
他拿着一张铁砂,漫不经心地慢慢磨砂着已经出窑的罐子,可眼神却始终没有停留在手中。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静谧的院中传来,穿透进姚家每一个人的耳里。只是此刻,或许三人都已经把院内这唯一的一道声音给忽略了。
许久,重华缓缓起身,他深呼了一口气,似乎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径直朝院后的土窑走去。
姚老头正将火红的陶罐一个一个地用挑杆挑到地面上,一转身,忽然见一个身影出现在自己身后,杆子上通红的罐子差点撂到了他的脚背上。
姚老头看了重华一眼,没有说话,把那个罐子重新放到了一边。
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重华站着,姚老头依然忙着自己手中的活儿,眼看着他把窑坑里的罐子全都挑了上来,刚刚那些火红的表层已经慢慢褪去,燥热的温度也变得缓和了许多。
“父亲,你就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最终,还是重华忍不住先开了口。
“说什么”姚老头的语气淡淡地,他放下手中的挑杆往外走,脚步却不是很快,似乎有意等后面的人跟上来。
“我已经去问过宁执事了,他把什么都告诉我了。”重华跟了上去,一时情急之下,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许多。
姚老头的脚步蓦得停了下来,他转头望着身后的重华,那单独露在外面的一只眼睛中闪过令人察觉不到的异样,但随即就消失了,转而抿起嘴角微微笑了笑。“哦”
姚老头的反应更加让重华摸不着头脑,他不知道父亲是在装糊涂还是有其他什么意思。但他能肯定的是,自己越发看不明白眼前的这个人了。
“让宁执事赦免姚兴,是你做的吧”重华也不打哑谜。
姚老头没有直接回答,他如今要比重华矮一个头,每次都得稍微抬起头,才能注视到儿子的眼睛。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姚老头在这一刻看到重华眼中的那副双瞳仁时,脸上没有了以前的厌恶神色,倒是多了一丝无奈。
“你很希望你弟弟受火刑吗”姚老头的话中带着一丝苦笑。
或许每个人都可以问这个问题,但当姚老头这么问重华时,这个年轻人的心里好像被什么刺痛了一样。自己毕竟和姚兴血脉相连,虽然他几乎没有叫过自己一声兄长,但血缘是一个神奇的存在,它会让你对自己的亲人做出最大限度的宽恕和容忍。要是让自己看着姚兴被火烧死,他真的无法做到。五十杖责,再逐出村子,这样的处罚也不算小。
虽然重华心里这么想,但要说出自己有些怜惜姚兴这种话,重华不愿意说,也说不出来。所以,他的嘴微微动了动,但没有说话。
对于这个儿子此刻的想法,姚老头似乎一眼就能看破。他有些欣然地微吐了一口气,“其实你也不希望他死,对吧”
“我问的不是这个,父亲,我只是觉得你最近变得很奇怪。”重华哪里是责怪姚老头救了姚兴,让他不能相信的是,自己这个平时在人前恭顺无比的父亲,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