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丧之下,如何谈婚论嫁,诸葛州牧,酒还未喝,你莫不是先醉了。”陈箴握着酒杯淡淡的开口。
他还是少年时候便与诸葛明月相识,对方性子素来难以相处,他找你说话,你若是搭理他,他指不定自个儿觉得没趣也就罢了,可你若是不搭理他,他转头便找着你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那时候他是羡慕他可以是这样的性子,上头有家族里的长辈兄长支撑着,只用做一个快活的纨绔就可以,哪里像他,家族靠不住,还只能算计自己的婚事,搭进了大半辈子如今好不容易将那个女子的痕迹磨掉了,谁曾想诸葛明月一出口便戳到他难以启齿之处。
当初与宇文邕合作除掉姬灿他并不后悔,宇文家与北魏合作他虽然没有接到消息,但到底因两家合作除掉姬灿教他隐约探得痕迹。
宇文邕这个老狐狸素来不会在面上落下话柄,他竟然托病不入长安参加先帝寿辰,他便觉得不安,留姬三娘与两个孩子在长安也只是顺水推舟之举,等到了蜀州,他日思夜想,事情已经做下,他的长子是个多智近妖的人物,若是或者往后想起来,必然是要替他母亲报仇,大丈夫既然做了便要斩草除根,他左思右想听得北魏攻下大佛镇的消息,这才派出部曲令他们在乱军中斩杀姬三娘与两个孩子。
当死讯传来的时候,他才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落泪了。
到底哪个女子从少年时候就陪伴在他身边,转眼一晃便是数十年的光景,可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他看这个女子已经是满眼嫌恶,可如今再听到诸葛明月问道,不知怎的,他竟觉得心上一阵抽痛。
“照我说,先前你仰仗姬家,娶了姬三娘为妻,如今姬家势弱,晋州仅是两个黄口小儿在负责,姬三娘与你两个儿子都一道不在了,你赤条条一个人,可不就是又可以向高门迎娶指不定找个跟自己同样年纪的岳父,还能多依靠几年。”诸葛明月笑道。
他性子教人说成混不吝,可谁也不知道许多年前他也曾愿意做个青涩的少年郎。
那时候兄长的腿脚还很是便利,他在家中便是万事不萦怀的小郎,那是他长到十几岁第一回出青州。
也就是往蜀州去的船上他遇见了带着妹妹同游的姬焰。
诸葛家对女子要求素来便是“女子无才便有德”,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与族中姐妹截然不同鲜活灵动的姬家三娘子。
他那时不爱读书,便是大字也不识得几个,只勉强不是睁眼瞎罢了。
都是年纪相仿的少年,渐渐熟悉了,姬三娘也不嘲笑他不学无术,反而引着他多看些著作。
这么多年他读书仍旧不多,可到底将论语记下来,便是因为那是对方当初带在身边的一本经书罢了。
等到后来听得她下嫁陈箴,他虽然心中难过,可到底觉得自己配不上她,如陈箴这样会读书的小郎才配得上她那样蕙质兰心的女子。
可他从没想过二十多年过去,他以为她会过得很好,却不料她竟命丧长安再也不在了。
他先头不知道,等回了青州,大醉了一场,若非兄长拦着他,他必然要发疯了似的往蜀州去质问陈箴。
他有时候空闲的时候也在想,自己怀念的到底是那个灵动的小娘子还是那段青葱年少无忧无虑的岁月,可扪心自问许久他却没有答案,他的妻子是按照诸葛家的标准来找的,为人木讷,甚至与他说不上几句话,大概是往后再未遇见这样好的女娘子,才令他始终记挂在心里。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