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兰怎么看”这一回是天子登基之后第一次朝会,天子年幼,朝中又无强势的臣子,正是他们大展拳脚的时候,但天子毕竟是天子,纵然都有逐鹿天下的野心,但列周诸侯又不是范枣那样的蠢货,谁也不想做出头鸟,派小辈前去倒也不错,只是人选还需要斟酌一番。
从宇文督带着宇文盼回到邺城已经四个多月了,他原本就跟父亲心有隔阂,这段时间瞧着长安变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想到宇文皇后这个待自己十分亲切的姑姑也成了父亲野心下的牺牲品,他便日复一日的缄默,只托病缩在院子里不出来,连自己的胞弟宇文睿都迁怒了几分。
“子桓,都是为官做宰的人,整日里还闭门在书房里不肯出来,倒跟年幼时候没什么差别。”宇文邕的妻子诸葛氏素来性情温顺,她虽然不若姬灿的夫人梁氏心明眼亮,但自己的孩子和丈夫怄气,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少不得要出言开解,这一日丈夫外出她便亲自整治了几样饭菜替长子送过去。
“阿娘。”因是托病,他也就做家常打扮,遗传自诸葛氏微卷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背上,越发显得气势温和。
“自我儿选了官,想一想倒是有七八年没有尝过我亲自做的膳食了。”诸葛氏见长子面色憔悴,也不用女使,亲自将饭食摆了出来。
“阿娘手艺又精进了。”宇文督笑了笑扶着母亲坐下。
“这一碟清蒸茄丁是你最喜欢的,这么多年也不知道还合不合你的胃口。”诸葛氏抬手替他夹了一筷茄丁,跟旁的世家不同,诸葛家的小娘子教养之中除了当家理事,女工和厨艺是最紧要的,嫁到邕州来,她一颗心都落在了丈夫身上,自己的丈夫是治世的能臣,但她恪守女主内男主外的家规,并不干涉丈夫的想法,只一心一意做好贤内助,闲暇时光更愿意下厨琢磨,“这一回你回来,你阿父甚是欢喜,这些年邕州诸事繁杂,他夜里歇息时候挂念着夜不能寐,常常惊醒,我儿是千里驹,正适宜为你阿父分忧呢。”
“阿娘。”宇文督对母亲总是没辙的,她温柔又善良,对他们说话从来是温温和和的,但就是从这般毫无转圜的温柔才更令人招架不住,“儿今日等阿父归来,便去向阿父请安。”
天子登基之后第一次入朝朝贺不仅是诸葛明珠在意,便是宇文邕亦是放在心上,尤其在收到来自汴京遴选授官的圣旨,指明了派遣各家嫡长子入京。
汴京这一招算不上高明,但委实膈应。
如姬家这般主事人没成婚的也就罢了;如诸葛家那样,天下皆知主事的是未出仕的诸葛明珠,而诸葛明珠膝下并无嫡长子,诸葛家嫡系又多到不愁找不出人来;如幽州薛家,州牧薛邵本就是驸马,他的嫡长子正是与兰陵公主所生;如越州梁家,便是嫡长子入京又如何,他们靠着大理国,如今多事之秋还要靠对方镇守一方;再者如豫州萧家,主事的三房至今膝下空落落;如蜀州陈家,长安之乱中陈箴妻儿皆在京中至今杳无消息,多半罹难,只陈箴情深不肯发讣告,命下人找寻可天子下发了诏令,还真不能置之不理。
真的算下来,这旨意首当其冲的还真是他们宇文家。
“儿拜见父亲。”天气日渐炎热,宇文督换了一身长袖大衫,夜间春风拂面还是带着几分春寒料峭,他便批了一件外袍。
自回邕州以来,还是他第一回往书房拜见宇文邕。
“坐。”宇文邕相貌英武,气势堂堂,虽然已过不惑之年,却身强力壮,头发连一丝银色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