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历任天机多对东秦皇室心怀警惕大不相同, 她对圣人却带着一种天然的孺慕之情。
跟身边所有的娘子与郎君一样, 自记事起她便知自己是没有爹娘照应的孤儿。
前一任天机是个严厉的娘子, 对她要求也甚是严格,她幼时尝尝惧怕对方, 但幼童天生便想要亲近父母,她对师父自然也是十分依赖,天长日久, 孩子纯真的依恋打动了那个看透世事的女子,这个女娘到底给了她母亲一样的庇佑。
师傅病逝之时她还只是一个八岁大的女娃,那个女娘子将一生都献给了龙卫,唯独放不下自己手下的唯一的弟子, 是以拖着重病之躯带着她去见了圣人。
那是她这一生第一次也许也是最后一次踏入长安皇城。
在朱红色的宫墙中, 广厦千重,华宇无数,太液池边更有满树海棠飘飞如雨, 圣人抱着年幼得华阳公主坐在树下亲自教华阳识字念诗,言笑晏晏, 神情说不出的温柔, 仿佛连这三月间的海棠也为之失色。
从长安回来不久,师傅病逝,她接任天机之位。
六位同伴中她是最年幼的,而天机之责沉重如山,每日等待她的是数不清的课业需要完成。
身边的同伴都怜惜她小小年纪失了师傅,经常陪伴在她身边, 可夜深人静的时候只剩下她孤零零一个,她忍不住会想,若是她生在寻常人家,做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娃,会是什么样子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她忽然想起圣人。想起圣人抱着年幼的华阳公主读书的模样,渐渐地在她心里,她开始想着若是她是圣人的女儿该多好
她的父亲是不是也会如圣人一般,在女儿年幼时候抱着女儿教她读书识字
在女儿渐渐长大的时候允许她不爱红妆爱武装
在女儿出嫁得时候为女儿修专门的府邸
在女儿所嫁非人的时候替女儿撑腰和离
龙卫虽然收缩了爪子,到底多年沉淀,仍旧有许多讯息流传在她手上,她看着纸页上轻描淡写的几句描述便道尽了圣人替几个公主所做的一切。
她看了,记住了,也就痴了,一想着承载在薄薄一张纸背后为人父母的苦心,想着师傅沉疴在身仍旧要带她入宫,想要她能得天子多几分照拂,她哭过一场,暗地里着了魔一般将圣人当成自己的父亲。
“郎君空闲时候倒是可以跟天同探讨洛书河图,可奴亦有一问,不知郎君可解否”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虽然不如师傅洞察世事,但跟同伴朝夕相处,她又如何不知道身边的同伴对圣人是没有甚么情意的,而此时见一个个的与平陵御言语相和,面上露出敬服,心知他们接受了圣人选择平陵御做下一任龙卫的主人,不由生出几分怒意来。
“还请天机娘子指教。”平陵御见她因获知噩耗红了眼眶,虽然失礼却也是性子软和之人,是以听得她语气带刺却不以为意,反倒宽和一笑。
“邻县有一人为盗,缉捕张、王二郎,其一为盗,其一为民,盗者无真言,黎庶无假言,县令问张郎,汝二人必有一民,张郎答否,试问二郎何者为民何者为盗”天机常年需要在繁琐的消息中甄别出真伪,心下忖度这平陵御一介书生不通实务,虽被任命为刺史,但时间不长,未必能答得出她提出的问题,到时候看对方如何收场,想到此处不由微微弯起嘴角露出一个自矜的笑容。
“张郎为盗,王郎为民。”几乎在她话音一落,平陵御便蔼声道。
“郎君、郎君怎么这样快就辨别出来”天机不料自己的问题竟是叫平陵御一语道破,她的意图没有达成,再加上年纪小面皮薄,难免觉得面皮涨紫,什么面子也没有,登时“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