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托着七拐八拐的姻亲关系在皇城根子上的甜水坊赁了个小院子住下来, 南面的刺绣总是比北面显得更为精致锦绣,但长安居,大不易,阿娘的手艺并不足以养活一家人。水土不服很快教年幼的胞弟陷入重病, 而他们的积蓄并不足以承担药钱, 看着渐渐衰弱的幼子,女人的眼泪流了下来,恰逢宫里采选宫女, 她狠着心将女儿送了上去。
挑选的姑姑动了恻隐之心,又见她年纪小, 费几分心思调教一番, 倒也比找那些小家族里进宫来的小娘子得用,便用些许银钱将她带走了。
与很多一入了宫便跟家人断了联系的宫娥不同,阿奴的娘亲并没有放弃女儿,借着卖了女儿得来的银钱,她很快盘下了一个带着铺面的小院子,琢磨着让夫郎做青州特有的定胜糕和青团, 这两样东西生的精细,成本也不算高,阿奴的娘亲又是个精干的,收拾的干干净净。朝食前后她便让夫郎挑着担子往朱雀门一带去卖,那些忙着上朝的郎君们瞧见吃食精致又用干净的叶子包着或多或少都喜欢尝尝,夏日里配套的还有桂花酿,冬日里则是鸭血粉,每日只做半日,剩下的时候她在屋子里做刺绣,夫郎就准备第二日要卖的东西。
如此三年光景屋里便换了模样,阿奴的娘亲这才梳洗干净包了厚礼,托了人找到了当初带走女儿的宫女,渐渐地又跟在深宫里杳无音信的女儿有了联系。
阿奴在宫里的日子过得还算轻巧,与其他憎恨父母的宫女不同,她太明白家里的无奈,一路逃灾过来,同村的女娘子有许多都在路上被换成了粮食和银钱,她却一路都被阿爹阿娘护着,这一回,若不是实在过不下去,她又怎么会被送进宫来她始终忘不了入宫前一夜,阿娘抱着她嚎啕大哭,眼泪打湿了她的肩膀,便是连阿爹也背过身流泪,那一刻纵然有些许怨恨也都消散了,她乖乖的跟着姑姑学规矩,因为吃得苦,又文静乖巧,恰逢太妃宫里要设小佛堂,掌事的姑姑见她安分,便荐了她过去。
也就是这个时候她接到了阿娘的消息,阿娘说家里情状越发好,让她不要惦念自己,又说长安城的姑娘都是一落地就存嫁妆,存个十几年也就将将好,她进宫的时候才八岁,等到二十五出宫家里替她存的嫁妆也就有十几年了,到时候出嫁比之长安城里的小娘子也就没什么差别了。
等太妃薨逝了,她们这一行宫娥便被带到了皇后跟前,因着心里有了期盼面上便带出几分鲜活来,宇文皇后见她年幼但规矩学得好,性子也不吵闹,一双眼睛透着几分清亮,又问她姓名,听得教太妃取了阿奴,心头便是一软,刚巧圣人跟前缺一个打扫书房的娘子,便将她派了过去。
谁料到她到圣人跟前还不足一年竟是遇见了这样百年难遇的劫难。
“求求你,让奴去见郎君的首领,奴有话说。”身边的姐姐一个个仿佛货物一样被这些粗鲁的男人拖走又遍体鳞伤人事不省的回来,阿奴的脸上一块青一块紫看不出原本清秀的模样,再加上年纪小,每日的功夫除了在伙房看灶,便是躲开那些嘻哈大笑的北魏士兵去营地外被焚烧了剩下一片废墟的大佛寺照影泉打水,替这些暗自啜泣、一日比一日容色惨淡的女郎端水来揩拭身子。
她虽然年幼却也知晓这些年长的姐姐身上留下的痕迹是什么,可她除了背着人悄悄的哭,旁的什么都做不了。又想起那日在大佛寺后山一众姐姐在一起唱河广,那领头的姐姐已经不堪折辱,身赴黄泉,阿奴原本想随着几个姐姐一道,可却被后者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