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帝率百官在长生殿前的广场上设宴,观巫者祝祷。
是夜,白雪如鹅毛,殿前火堆燃其熊熊的大火,年迈的巫者穿着祭祀用的的玄朱二色的长袍,面带朱漆面具,围绕着火堆挑起自西周时期便流传下来的舞蹈,沉闷的鼓声混合着骨笛悠远轻柔的乐曲,仿若连这纷纷扬扬的雪花也慢下步子。
“报”左臂上缠绕着白色布条的传令官一手执着令旗纵马穿过宫门,甚至顾不上自己的出现打断了一年一次的冬狩节祭祀,“陛下,太子殿下殿下他、他薨逝了”
一瞬间天旋地转,手中执着的酒樽滚落在铺着厚厚兽皮毛毯的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啊”众臣尚来不及反应,便听着坐在烈帝下首第一位的中山王喉间发出一声嘶喊,一手掀了桌案,拔剑而起,“你再说一遍什么叫太子薨逝了孤的兄长,孤的兄长正值壮年身强体健,怎么可能会薨逝独孤罗呢他不是跟在孤的兄长身边么他又在何处”
“殿下中了秦人埋伏,战死东秦昌平县城。殿下原本驻军在朔雪关,秦人援军到来深夜袭营,殿下领军撤退,到了昌平县殿下令独孤将军在城外安置伤兵,自己领军进城,却不料秦人狡诈早早夺回昌平县设下埋伏,殿下战死,独孤将军强攻不下,如今尚在昏迷中,秦人交还殿下尸骨,主事的只剩下一个伍长并五六百伤兵,护送着殿下回乡。”那传令官一面说一面掉眼泪,即便是对高高在上的帝王有些许微词,但他们确实全心全意信赖着太子殿下,可如今对方壮年殉国,一众将士皆是伤心不已。
“胡说八道”中山王一剑斩断了桌案,转身朝着烈帝单膝跪下,“父王,还请父王允诺儿臣领兵,替兄长报仇”
“胡闹”年迈的帝王在瞬间眼眶就红了,他一抬手用力拍在案上,喝住了泪流满面的幼子,有那么一瞬,他竟是在心底朝着长生山微薄的祝祷,希望这传来的噩耗是一个骗局,可下一刻传令官说他们竟是带着他的孩儿回来了,“你尚且有三个兄长征战在外,尚不知消息,你要替你兄长报仇,仇人是谁”
“父王”拓跋敬声嘶力竭,近乎口不择言,“除了兄长您还有六个儿子,可儿臣却只有兄长一人”
“父王,七弟醉了。”听他还要说旁的,六皇子忙起身从桌案后绕过来跟着拓跋敬一道跪下。
“你说你们护送着太子回上京,那如今吾儿在何处”双手平放在案上,烈帝只觉得自己的手臂从来没有这样衰弱过,有一刻他竟是觉得自己连身体的重量都支撑不起来,他还记得二十年前平叛回宫之后,独孤皇后昏睡不醒,他将彼时将将册封为太子的拓跋傲带在身边,夜里小郎做了噩梦,他将那个幼小的孩子抱在怀中,承诺着永远不丢下对方一人,可如今,他的儿郎却沉睡在薄薄的棺木中,他是不是、是不是也会如那个冬夜一样觉得害怕,会不会觉得他这个做父亲的食言了
“自到了我大魏境内,上峰便命卑下先行传信,估摸着殿下的灵柩应该到了牛川。”传令官哽咽着,顾不上君前失仪。
“还请巫祝完成冬狩祭祀,朕、朕亲自去迎吾儿回家。”从上京到牛川快马加鞭不过三日距离,可若是带着棺木只怕还有七八日,可到了这一刻,烈帝只觉得自己是多一刹那也等不了,他只想上前领着他的孩子回家。
“陛下乃千金之躯,怎可轻易出京”说话的人是如今大司马孤独迦楼,他是独孤皇后的堂弟,自二十年前嫡支战死之后独孤家便是他为族长,若是旁人出口劝阻只怕被震怒的帝王径直拖下去,可说话的偏偏是独孤迦楼,纵然是烈帝亦是不好斥责,重伤不醒的独孤罗正是独孤迦楼的幼子,同样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