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便是少操点儿心吧”阿奴嘟了嘟嘴,“等公子回来见您不好,指不定有多伤心呢”
“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你在公子跟前也莫要多嘴。”袁肃咳了一阵,微微后仰躺在榻上,面上反倒透出几分潮红来。
主仆两个说着话,便听得外头有人敲门,阿奴忙不迭的上前应门。
门前听着一辆羊车,车仅四尺宽,饰以绢花,越发显得格外秀丽。
邺城冬季干燥,莫说雪珠子便是连雨水斗稀少,太阳挂在天上,晒得人暖洋洋的,然而朔风吹面寒,来访的女郎亦是披着白底绣蓝紫双色莲的斗篷,带着镶兔毛的额子,只露出发间一只镶南珠的偏凤钗。
那凤钗极为精巧,从凤口衔着的米粒大小的珍珠串成了流苏,以南珠为结,与凤尾上的金色珠子皆是拇指大小,随着她福身行礼,珠子垂在脸颊边上,越发衬得她容色姝丽。
“先生,是明光坊的盛三娘子。”阿奴引着女郎进门,在花厅坐定,才进内间侍候着袁肃换了衣裳,又推了轮椅过来,俯身将袁肃抱起安置在轮椅上,推着后者进了花厅。
明光坊多胡姬,胡人乐曲传过来的亦多,且胡曲多欢快,郎君们酒宴上喝烈酒,伴着波斯来的胡女旋转折腰,裙摆飘飞如花苞盛开,伴乐的琵琶亦入了众人的眼。
盛颜幼时是商家女子,亦是如珠如玉的养大,等到十二岁,一朝落魄流入娼门,未婚夫亦是断了音信,恰巧遇上袁肃带着宇文睿从南市过来,袁肃一时怜悯,宇文督遂将她调去乐坊,虽然亦是卖笑于人,可至少免了委顿风尘。
“奴见过先生。”锦衣的丽人一见袁肃沉疴在身,消瘦干枯的模样,甫一行礼,便忍不住掉下泪来。
“三娘子今日上门又有何事”盛颜人如其名,容色秾艳若夏日里怒放的芍药,她如今正是双十年华,一手琵琶引得邺城惊动,无数少年郎抛掷千金只为见她一面,可袁肃待她却分外冷淡。
“奴自十五出门便存下银钱,如今存有数金,自可赎身,先生可愿收留奴在身边侍奉”盛颜见他神情冷淡,也不以为怵,在他跟前跪坐下来,微微仰头瞧着袁肃,声若莺啼,脸上泪痕犹在,仿若细雨之后沾着露水的芍药,极艳极哀。
阿奴听了目瞪口呆,他听得公子说过十六年前先生亦是容姿超逸的郎君,可如今先生三十好几又缠绵病榻多年,委实说不上俊俏,竟不知这名冠邺城的盛大家如何瞧不起邺城一众郎君,反倒是对着自家先生自荐枕席。
“肃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如何当得起盛大家厚爱”袁肃微微垂下眼眸,并未看温顺得跪坐在她身边的女子。
“奴自豆蔻便遇先生,如今便是十年光景,先生若是嫌弃奴的出身,奴便为妾亦是何妨”她幼时便学文断字,便是入了教坊也从未放过,在教坊跟着师长练琴,手指磨破血流不止的时候,她想到的是一身青衣的恩人,听教坊里年长的娘子讲他极爱美人。
那时她心中别扭,只以为恩人是瞧见她貌美,才救她出火坑。直到她十六岁在邺城太守的寿宴上献乐,教人偷换了琵琶,弹拨之间断了琴弦,太守大怒,满座宾客无一人说话,是他站起身来出言替她解围,后来她找恩人道谢,后者却全然记不住她,她才晓得对方虽好美人,嗜美酒,却是真正的君子。
又听得旁人说起他无妻无子,亦无亲族,身边只留得一个童子照顾,是宇文二公子留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