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的汗味儿。”陈诩见他凑过来,语气嫌弃,但身子却一动未动,由着对方像个瞧见了肉骨头的狗崽子,垂涎三尺却始终不敢妄动。
“你别嫌弃我,我这就去换衣裳。”薛海听他这样一说,登时坐不住了,急匆匆的站起身便往亭子外头走。
“果然是个缺心眼子。”陈诩嗤笑,伸手替他斟了一杯茶,父亲的决定让他从心底觉得冰冷,二十余年的夫妻之情父子之情,说抛弃就抛弃,他虽然决定了日后万事跟着姬家走,可父亲的事终究成为了梗在喉头的一根刺,天长日久跟着血肉长在一起,碰着便是一阵痛楚,更不论那日跪在祠堂,后来敷了药,但王机过来看了也说空日后天气变化便会觉得隐隐作痛。
也因此,旁人的真挚无暇的情谊却越发显得难得,若是在以往瞧着薛海这样的,纵然知道对方感情纯然,他心头也是不喜欢,哪像如今这样纵容,可却也忍不住恶言相加,想要试探对方的底线。
“这,这是给我的”薛海瞧着他跟自己斟茶,登时喜笑颜开,他本身就长得丰润,一张脸像个白白胖胖的馒头,如今笑起来,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看着却分外讨喜。
“爱喝不喝。”陈诩冷笑,别过头起身瞧了瞧笑嘻嘻凑过来的胞弟,语气里带着几分嫌弃,“我瞧着你是越发长进了,如今打个雪仗满身都湿透了。”
“阿兄。”陈讯幼时娇惯着长大,对这数月来脾气越发古怪的兄长并不以为怵,反而笑着拉了拉他的袖子,“这里这样多的郎君,你为什么独独替薛十二郎斟茶”
“阿讯,来”陈诩正要回话,平陵御便笑着招手示意陈讯过去,心底对看不来人眼色的蠢弟子默哀了片刻,陈家的变故,他原本只是推测,自上回韩铮传了陈诩的话来,他便心知肚明了,二十多年前陈箴为了陈家嫡支的稳定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得到姬三娘的青眼,城府不可谓不深,二十多年后见到姬家摇摇欲坠,他当机立断的抛弃妻子自然也不是不可想到,若是姬家当真被灭族,北魏攻破长安城,乱军之中发生了什么谁也不清楚,他却仍旧可以清清白白做他的蜀州刺史,这样的心性也不可谓不狠毒了。
“这便是我三个弟子之一的陈家阿讯了。”平陵御笑着对宇文督道,“这一回往晋州赴任,行程匆忙,少不得要将几个弟子安排好,阿讯,你去将阿修、阿铮一并叫过来。”
“阿铮、霜降,快来,先生叫咱们了”十六岁的小郎君朗声大喊,声音传过去,震得梅树上的白雪扑簌簌掉下来,惊飞了不远处停在光秃秃的树枝上的雀鸟。
韩铮武艺扎实,几个人打雪仗,他身手最为矫健,是以基本上没挨着雪子,但发上还是沾了些许雪屑,听到陈讯的声音当即大步朝着这边过来。反倒是蒋修,跟着宇文毓两个人凑在一起,折腾了半天总算勉强堆出一个雪人的模样,小娘子第一回这样玩儿,一张小脸红彤彤得很是兴奋,她甚至解下自己带在头上的小朵簪花带在雪人的头上。
“哥哥,先生是什么”宇文毓是由宇文督开蒙的,身边的两个嬷嬷也是潜移默化的教导她礼仪。
“先生啊,就是教你读书习字的人啦。”蒋修一时词穷。
“就是你之前说的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找他帮忙的那位先生么”宇文毓显然有几分好奇,孩童的情绪都来得快,经过那么一会儿功夫,她再面对蒋修时候已经多了几分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依赖。
“听闻子桓幼时求学在江南清流书院,阿修于文之一道颇有天赋,我于此道能指点他的却稀少,清流书院山长青崖先生为当世名士,早年间他与淮山书院山长蒋鸿在我大秦文坛各占半壁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