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可是来买肉的这几日军爷们受累了,某便把肉猪都送军营里,只剩下这半付獐子,郎君瞧瞧可还中意不中意”樊进见是个面生的郎君,又观他于漫天朔雪之中大步独行,气度严肃,猜着约莫是打军营里来的,只不晓得对方找他是甚么事情。
“瑞今日来此非为与郎君做买卖,而是特寻郎君说话的。”赵瑞见他以为自己是上门找麻烦的不由微微一笑,“天降细雪,估摸着郎君今日的买卖也差不离了,前面有个茶摊子,不若郎君关了铺子与我一道喝杯热茶”
“这”樊进原本以为是自己将肉卖入军营之时予那采买些许好处今日东窗事发被人找上门来,但见这郎君态度和煦倒也不像是找麻烦的,心里登时镇定下来。
“瑞素闻郎君急公好义,有小孟尝之称,此番有一事非郎君不可为,还请郎君拔刀相助。”赵瑞正色道。
“既如此,你且等我一等。”樊进见他态度诚恳也就允诺了,果然起身将肉案并剩下的獐子、猪内一并收好,关了铺子锁了门,二人一道往那茶铺子去。
此时风雪越发大了,两人要了个靠近火炉的位置坐下,又要了一壶茶一碟咸水豆子。
“不知郎君可对我朔雪关驻军有所了解”赵瑞伸手掸了掸肩头的浮雪,温声道。
“这个不甚清楚,只晓得朔雪关并未设县令,听说驻守的将军是个四品的将军,还是出自姬刺史家。”樊进捡了一颗豆子丢入嘴中嘎巴嘎巴嚼着吃了,若是旁人做来只觉粗俗,偏他做来却平添了几分潇洒。
“某为姬将军身边从四品郎将赵瑞。”赵瑞听他此言心中又缓和了几分,面上也不由带出几分微笑来,“姬帅新亡,而朝中主帅未决,我晋州群龙无首,还须得入长安请得公子姬凛还晋州来,以解当前困顿之局面,然如今音信不通唯有差遣有识之士充作信使,以确保公子能即可收到传信,否则,我晋州危矣。”
“某不过一介屠夫,大字不识一个,如何能担此重任”樊进听了皱了皱眉,他虽然大字不识几个,但东秦九州,牵连到其中一州的又岂非是小事。
“北魏此番来势汹汹,定是早有准备,而晋州各地群龙无首 ,不得已都防备奸细,彼此心怀芥蒂,恐官方传信并不能及时通达长安。”赵瑞到了此时也不隐瞒什么只一应往下说,“姬将军已下定决心死守朔雪关,然而粮草有限,后无援军,唯有一死以报国,能多拖得北魏铁骑于此地一刻算是一刻了。”
“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么”樊进心中暗忖,又见赵瑞言辞恳切说道后来沉痛处都红了眼眶,心中又信了几分,朔雪关这些年也算得上是物产丰富,北魏兵马年年扣关,他幼时也是见着北魏骑兵与东秦驻军交锋死伤无数,连他结识的弟兄也有战死在北魏铁骑之下的,心中对北魏自然也是恨的,但这份恨意比之自身安危而言却又逊色几分。
幼时的经历教他明白自身亲缘浅薄,他活下来依靠的便是兄弟之义而非其他,谈及国仇家恨对他而言太过遥远,甚至如今到了十七岁连娶妻生子的想法都没有,他只想和等自己浪荡够了再随便找个女人娶了生两三个小崽子就是了。
“北魏诸将心性残忍,其论功以诛杀敌方人头而定,我朔雪关守军虽死无憾,然朔雪关后沃野千里无一险关可守,若朔雪关失守,则百姓惶惶求生而不可,今日姬将军即将于城中张榜以告,关中黎民见榜可收拾细软速走,勿令留下而绝了生机。”赵瑞见他心头微动,忙出口劝言道,“若如此,还请郎君与百姓一道离了朔雪关,径直往南,沿小道一路快马不过十日可到长安,请见公子凛,将我晋州现状悉数相告,望其能速来相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