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于文辞造诣颇高,上行下效, 朝中诸臣工亦将奏折写的花团锦簇,其中御史林清一手奏折写的若骈文,辞藻华丽,调声和谐, 却又言之有物, 实乃个中翘楚。
而姬凛在军中多年,行文简洁、平易畅达,且事涉危急, 他心中愤慨,下笔更是恣意汪洋“臣凛言九月二十一日, 慈父溘然长往, 伏蒙圣慈,特追其文襄公,臣姬家以布衣受恩,誓捐躯报国,今既戍边,得死为幸”
待他写完, 平陵御取过来一看,不由抚掌叹息“元昭此文千古独绝,纵然圣人性软多怜悯,然为帝王者不容卧榻之策有人酣眠,如今少不得改动些许元昭一腔热血报国,多了几分义愤恐圣人激怒。”
一时果然提笔改动,其中既写姬家忠良,又论姬家现实惨重,凄凄惨惨戚戚,至于姬凛微微含着怨愤的句子也变成了委屈伤心,恨不得以死以证清白,只求圣人怜悯,至于文末才提到祖母白发送子,汤药不离;母亲孤雁失侣,又身怀六甲,请允许祖母交由二叔奉养,母亲于城外温泉庄子养胎。
姬凛见了喉头动了动,即使到了如此地步,他仍旧是边关傲骨铮铮得将军,这等露出自己苦涩的一面是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细写的,因此心头对平陵御更是感念,索性又重新誊抄一份,便要将自己先前所写的在烛台上烧毁。
“如此文章,若是当真烧毁了,委实可惜,元昭不若借我默诵几遍。”平陵御骨子里仍旧带着第一世当历史教授的习气,对这些重要的文本巴不得时时刻刻都记下来,对后世研究者而言,又是一笔宝贵的资料。
姬凛原本满腔悲愤,心中全是慷慨悲歌之气,如今听了平陵御一言,不知不觉心头郁气皆散,耳根都红了一片也是他活了二十余年初识,而此时觉得心上人如斯爱重自己,顿时觉得没有什么风浪是他过不去的,个中滋味竟教他心头起伏不止。
“轻舟,我往后院回禀母亲,你且早日歇息才是。”姬凛沉默片刻又望了望平陵御方才快步从房中退了出去。
此时过了申时,外头的大雪未停,姬凛穿着斗篷,一支手撑着伞,沿着抄手游廊穿过垂花门,雪花落在伞面上,悄无声息,而后化成雪水顺着伞骨滴落下来,他从前院到后院,不过走了一刻功夫,那油纸伞上竟然已堆积了一层薄雪。
此时离吃夕食仍旧还有一会子功夫,只梁氏如今有了身子禁不得饿,辛嬷嬷忙炖了银耳燕窝粥来,当中还添了几颗红枣并从胡商手中买来的葡萄干。
梁氏斜斜靠在胡床上盖着一层薄薄的绒毯,就着辛嬷嬷的手吃粥,室内烧着地暖,又有从庄子中送来的新鲜果木,一屋子都是瓜果的清香。
因着之前姬凛理家之时将这老宅中的仆役梳理了一道,上下整肃,纵然先前外头来了宣旨的人,后宅之中也并未听得消息,是以听得小丫鬟通传说是郎君过来了,梁氏还有几分回不过神来。
“这样大的雪,怎么就过来了”梁氏见他在廊下脱了木屐,又将纸伞放在一旁竖着才进了屋子来,忙不迭命丫头递上暖炉去。
“庄子上新猎了一只鹿,我问过太医了,母亲少进些倒也好,便命厨房送来,顺道过来看看。”姬凛微微一笑,站在炭盆前等身上寒气散了才凑到梁氏跟前,“只儿子近来茹素,不能与母亲同食,母亲一餐倒可多替儿子尝尝。”
“我儿今日倒是瘦了些许,瞧着五官越发似你父亲当年。”梁氏伸手摸了摸儿子冰凉的面颊,低声叹息一声,“虽不知给你生个弟弟还是妹妹,好在有阿凔在长兄如父,你日后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