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大了,跟舅舅也不讲实话啦”圣人见他不肯说也不生气,只笑了笑指着旁边一个小池子道,“你自来个子便高,五岁时候已有三尺又余,那日朕在皇天殿临帖,你原本在一旁的小榻上小憩,却偏偏是个淘气得,睡了一会儿便偷偷跑出来只说要在这一湾浅水中捞鱼,朕记得那时恰好从南边进上来数尾锦鲤,你偏朝着要捞起来与朕做鱼吃,朕亦应了你,果然将那捞起来的鱼儿送御膳房整治了一道清蒸锦鲤,只拿鱼肉又老又柴委实不好吃。”
“舅舅。”周坚原本就对圣人忠诚,如今听他说起幼时光景,心头更是柔软。
“朕知你心中有丘壑,朕想听听你的意见。”圣人见他如此,心头也软了,也就不愿意逼迫他,两人站在廊下看雨,一时寂寂,周围宫人皆垂手而立站在数十丈之外,只听得见秋雨打在琉璃青瓦上发出沙沙得声音。
“舅舅,坚与二位皇子不相熟,然早年入宫颇受舅母照顾。”周坚见圣人面露悲伤,嘴唇微微颤抖,当即低声道,“且国赖长君,四皇子终究比五皇子年长,只恐宇文家势大,日后颇受桎梏。”
“凌云所言朕知之矣。”圣人听他说完,不由抚其背潸然落泪,“朕临朝二十年余年虽于政事并无通达,然朕深信林卿,卿与朕相识于微末,多年不改初心,朕曾言若有为帝一日必许之丞相之位,然宇文家势大,二十年来林卿夙兴夜寐,于朝于国付诸心血,然朕之诺言,未尝有一日兑现,可悲,可叹朕并非不知寒门子弟多狷介,亦有高位者难持其心,然世家垄断学识传承,终究于国于民无益处”
“舅舅何不另寻一方于朝中制衡宇文氏”周坚素日里见到的圣人都是活得极为舒心从不曾委屈自己的,如今见他竟然在自己面前流泪,一时心中酸涩,早将母亲所言置之脑后,只一心想着要好生对待他,为他排忧解难。
“世家九姓说是一等人家,如今手握重权的不过宇文氏与姬家,陈家、诸葛家、谢家这些年来不过偏安一隅,萧家、梁家、薛家又隔着长安颇远,姜家到底商贾出身本身并无甚么实权,只姬家主母梁氏与你舅母关系密切,又有如今姬灿新逝,姬凛守孝三年,如何能与宇文家抗衡”圣人一提起来便觉得满腹忧愁,只恨自己并无通天之能。
“舅舅可还记得数月之前姬元昭于泰安城遇难,为一乡野之人所救”周坚从章文手中取过素绢祥云暗纹的帕子,一面替圣人揩拭眼泪,一面开解道。
“自是记得,叫平陵什么的,这姓氏倒也少见。”圣人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他性子本就带着几分少见的天真,如今在小辈面前落泪倒也不觉得尴尬,只觉得自己因此失了仪容不够风雅。
“此人单名御,字轻舟,原为蜀中人氏,父母双亡,亲族皆尽零落。”周坚见圣人起了兴致忙道,“舅舅也知道陈家阿讯,他多年来于文武一道并无陈善之处,然他如今跟随平陵先生习武读书不过数月,一身武艺便可与我不相上下;再有前些日子长安城里出了一小郎君,如今不过十一岁,便有两篇辞赋名扬天下,一为明月楼赋,二为记长安公主宴序。”
“此二篇辞赋,星轩亦曾命人呈递到宫中来,读过果然觉得一字千金。”圣人听到此处不由笑道,“朕亦是爱其文辞时常默记,那日与贤妃一道饮菊花酒,酒后信手写来明月楼赋,朕自忖比素日里还要写的酣畅自如,你且随我来看。”
“舅舅是书画大家,可惜外甥却没学到一星半点儿。”周坚见他兴致勃勃带着自己去观书,也不好推辞,一时二人又回了书房,圣人招章文于书案上取来一卷卷在一起装裱好的字,周坚见了果然文字潇洒,比之素日里更放达几分,当即交口称赞。
“只不知你说这小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