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他一改之前眠花宿柳的习惯,反倒只守着姬家三娘过日子,平陵御委实觉得诧异,只不过当年仅是听了一耳朵,并未重视,如今想来只怕并非这般简单。
因此,他并不敢放自己那个用后世的话说来极其傻白甜的弟子去找陈家人,如今他们尚且不知陈诩如何,大家族中揭开光鲜的一面底下难有清白的,若姬家那样家风的委实是少数,再无确切的音信之前,平陵御还是决定将陈讯带在身边。
姬凛不是第一次面圣,姬家女子稀缺,与圣人同辈的仅姬三娘一个,她又比圣人小了九岁,东秦女子大多十五六岁出嫁,男子则是十八岁到二十三岁成婚皆不定,然而皇族子弟却年满十五便大婚出宫开府。
彼时姬三娘将将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而宇文家的嫡长女年十四,却是正当,便被先帝定为太子妃。
这些世家九姓之间世代通婚,即便不是嫡支是旁支,日久天长,几乎也都转着有姻亲关系,认真算起来,宇文皇后还是姬三娘的表姐。
幼时姬三娘长年留在长安,与宇文皇后关系甚好,每每觐见她总引荐自家出身越州的嫂嫂梁氏,梁氏性情开朗疏阔,心思明睿,越州夷汉杂居,女子地位更高,梁氏早年随父亲于九州赴任,耳濡目染父亲断案,对律法谙熟且熟识人心,几被父亲感慨“惜不为男儿”。
彼时嫡皇子夭折,圣人出巡勘察河工,宇文皇后一病不起,梁氏怀孕四个多月,碍于姬三娘的面子,她一面请命入宫盯着宫人延医问药照顾皇后,一面协同后土殿中掌事嬷嬷追查真相。
宇文皇后病愈,二人情愈姐妹,后来姬凛出生,宇文皇后常常召二人入宫,彼时帝后尚且情深,姬凛幼时也是常见陛下。
只后来年满五岁便送回晋州家学,如此之后十多年除了述职他回长安再入皇宫见宇文皇后也就是短短几刻钟,皇后跟陛下渐渐疏远,他也就难得得跟陛下碰上一面,再加上年岁长了更不好再出入宫廷之中,如此这般接受陛下单独召见竟是这么多年来第一回。
圣人召见他们是在皇天殿东配殿中,此处乃是圣人起居的书房。
内里陈设并不奢华,一应软榻、案几并未用紫檀,反而选了色彩明丽的黄花梨,两人进去的时候圣人穿着一件秋香色团花金龙的交领常服,头戴束发嵌玉璧镂空银冠,站在桌面前画画,见他二人进来,并不说话,反倒是先将笔下的一笔画完。
圣人幼时为先帝嫡幼子,素喜书画,常匿于太液池边数月,只为画出池中锦鳞,及年长笔墨自成一派,时人谓之曰“金玉派”,且他于书法一道也造诣颇深,独创“银钩体”,字体峻拔,有铁画银钩之意。
此时见了二人过来,并不出言招呼,反倒是退开几步,又瞧了瞧自己方才画的牡丹图。
他这画并不用朱色,只靠墨色深浅晕染,不时又修改数笔,等他觉得尚可,方才将湖笔放在笔架上,抬头瞧了瞧两个看上去有几分风尘仆仆的年轻人。
“这一路怎样”圣人放了笔,一旁侍候的内侍忙端了一盆清水供圣人洗手,又用绢布擦干净。
圣人净了手,于一旁临窗的大炕上坐下,背靠着朱红色海龙纹靠背,一只手放在石青色团花海龙引枕上,一旁立侍的小内侍极有眼色的搬了两个矮墩过来,圣人见了微微一笑道,“倒是个机灵的,都坐下吧。”
“许久不见舅舅,倒是想念得紧。”周坚与姬凛二人肃手拜了拜,在矮墩上坐定,周坚笑眯眯的开口,随即将一路如何遇见姬凛又怎样回来说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