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娆见到儿子和儿媳,原本苍白色气渐渐红润起来,“容与、欢欢,你们回来了。”
将死之际,所谓称谓也没那么重要。
裴娆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就是想直接喊他们名。
盛欢一双眼熬得通红,强忍悲痛,“母后。”
“母后。”凌容与上前,低沉嗓音也难得透着明显悲痛。
仅管他前世已经亲手送走裴娆一次,如今又要再送一次,他亦是难受不已。
裴娆说话声音已经有点听不清,气若游丝“我不想葬进皇陵。”
她就算死也不想与景成帝葬在一块,对别妃嫔而言,与先帝同葬那是无上尊荣,可对她来说并不是。
凌容与凤眼微红,点头道“儿子知道,儿子会替你再寻一处风水宝地。”
前世裴娆也没有和景成帝葬在一块。
“母后,儿子其实有一件事瞒了你。”
裴娆吃力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其实牧逸春早在七十三岁辞官那年就已病逝,只是他临终之前求儿子代他隐瞒,牧逸春怕你得知后伤心难过,遂要儿子对此事闭口不提。”凌容与道。
牧逸春知道凌容与对自己还是有些意见,临死在即人,脸面一点也不重要,最后一口气时,不管何氏就在一旁,难得自私了一回,求着凌容与替他瞒住此事。
凌容与还记得当时牧逸春那低声下气与急迫担忧面色。
当牧逸春开口求他时,可说震撼许久。
凌容与也是那时才知道,这个他厌恶了两世男人,对他母亲情意埋藏得究竟有多深、有多重。
凌容与口中所言,裴娆其实早就想到了。
她牧郎还是跟当初一样,事事都为她着想,就连溘然长逝之际也不忘交待凌容与。
为她、为国、为了已故得牧夫人,却从不为自己。
他分明可以在景成帝将自己夺走之后,就与她斩断前缘,与他人再当一对神仙眷侣。
牧逸春却选择了最傻方式,意无反顾对景成帝俯首称臣,忍受各种嘲笑与羞辱,只为了能偶尔在远处见上她一眼。
就连最后,还拉下面子求起了她儿子。
她牧郎好傻啊。
裴娆意志涣散之际,仿佛看到了玉琢一般少年郎朝她走来。
他不再是一头白发,而是乌发雪肤、眉如墨画,容貌就和年少时一模一样,可他神态却无少年时轻狂霸道。
他气质沉稳,温润如玉,俊美矜贵,然而不论他如何改变,都一样教她心动不已。
“阿娆。”风姿特秀少年郎朝她伸出手,嗓音清冽如泉,却带着浓浓缱绻与思念。
裴娆微微一笑,心满意足闭上眼。
她牧郎来接她了。
“姑娘、姑娘您快醒醒”
耳边传来熟悉叫喊声,裴娆原本渐消意识再次清晰起来。
有人在摇她,语气还很着急。
“姑娘今日怎么睡得这么沉,来来回回喊了好多次都不醒,”那人嘀嘀咕咕,“您赶紧醒醒,大事不好了”
裴娆感觉自己原本已踩上云端,下坠失重感却随着声声叫唤,蓦地涌上心头,将她拽了回来。
她猛地睁开眼,头顶承尘随之映入眼帘。
细碎日光洒在精雕细琢镶玉软榻上,偶有几丝顽皮落在她娇嫩如玉面庞上。
裴娆神思恍惚盯着悬挂于上双绣花纱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