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张权去伢行与吴妈接头,再一并去了衙门,办妥了手续,自不必多说。
趁此空档,樊凡独自出了门。
樊凡所买的小院在苏州城的东边,那里安静不喧哗,虽算不得是贵族区,但至少也属于是富人区。
樊凡乘着马车沿着东西大街往西边走,透过车窗往外看,街道两侧的房屋,由颇有苏州特色的青瓦白墙,渐渐变成青砖黑瓦,后又变为略带土黄色的泥砖房,等过了苏州河的码头,脚下的青石路成了泥泞小道。
樊凡知晓,这是进了平民区了,吴姨娘一家就住在此处。
“老翁,便在此处停罢。”樊凡对车夫道。
“吁”一声长呼,马车颠簸几下,再稳稳停下。
樊凡下了马车,正欲离开,那车夫道“小郎君,翁就在此处等你罢,这附近想要再寻马车回东边,可不容易,你在我这多花几个铜板,值当。”
樊凡一笑,道“有劳老翁。”
他今日穿了一身半旧的蓝袍,洗得有些发白,还缝了几个补丁,看起来十分朴素。
既是要去吴姨娘家的面摊子瞧瞧,自然不能穿得太扎眼。
樊凡找了个小贩问路,很快就找到了吴姨娘家。
那是一处狭小的院子,位置倒是不错,出了门没几步就是集市。于是,那面摊就支在家门口边上,一张大砧板,两口热锅,几张矮桌板凳,一点都不起眼,若不是位置好,怕是招不来什么客人。
外墙上有一处用石灰刮白,上头写着“肖记面食”四字。这字体端正整洁,一看就是为应对科考专门练的,想来是出自那位亲小舅赵岸泉之手。
樊凡走近面摊,见里头只有一个客人,嗦嗦地吃着一碗素面,生意有些冷清。
再一看,案头上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在掌厨,吴姨娘的男人老肖不在面摊里。那少年穿着一身粗布衣,长得壮实,皮肤有些黝黑,五官倒是承了几分吴姨娘的好,算得上是周正。
他见樊凡走近,当即笑着相迎,利索地擦擦桌子板凳,问道“咱家卤面五个钱一碗,素面三个钱一碗,小郎君要来哪一样”
“只有这两样”樊凡诧异,有些好奇这么一个面摊如何能养活一家子。
少年抬头打量了樊凡几眼,才注意到樊凡穿得虽朴素,却不是粗布,于是大大方方笑应道“小郎君不是咱城西的人罢我爹说了,肖记是乡下出来的面摊,学不了苏州城里那些食馆的花俏,只要量够管饱,我们就能在这条街上立足小郎君若是想吃点好的,不如往前多走一段,前面倒是有几个不错的馆子。”
这世道,多的是人挣扎在温饱线上,能吃上一口热乎的已是不易,穷苦人家哪还有心思挑花模样
“你爹说的是大道理,来一碗素面罢。”樊凡撩起衣摆坐下,又问道,“这面摊就你一个人在打理”
少年一边煮面,一边应道“小郎君高看我了,趁着今日客人少,我爹抽空去粮店买面粉了,明日是集市日,来吃面的人多,要多准备些面粉。”
短短聊了这么几句,樊凡便喜欢上了这个少年的性子,直率实诚。
不一会,热腾腾的面端上来,樊凡尝了一口,觉得味道还不错,份量也确实是多。
樊凡注意到外墙上的字,于是又找了个话题,道“你们家墙上这几个字写得不错。”
“小郎君有眼光。”少年十分开心,自豪道,“这是家兄写的,这条街上不少的招牌都是请家兄写的,家兄今年还考上了白鹭学府哩。”
看得出,这个少年很崇拜赵岸泉这个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