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先生太见外,无恙太亲密。
笔尖落在纸上,疏狂恣肆,转合间细小的声音,如春蚕食桑。
他名字笔画有些多,姜翎忽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他说要替越云舟送礼物,什么也没带,在谢家坐了半天。
不管他做什么都有种理所当然的坦然,回忆起来,令人莞尔。
“人生自古多别离,此后,请勿眷念于我。”
“不要为我的离开难过,我只是走出了时间,自此永恒。”
“半山公馆的梨园送你,我请人种了别的花,四季常开不败,往后你可以给它改个好听的名字,像什么,一生平安,平淡是真,花开富贵”
“今夜无眠,想起往事,不由莞尔。此生未负韶华,已无遗憾。只待来年,你与旧友重聚,替我再敬一杯酒。”
“戚无恙,愿你无灾无难,平安终老。”
姜翎落笔,望向窗外。
天光渐明,要出太阳了。
薄雾笼罩在院中繁花上,宛如轻纱,有种朦胧而温柔的意味。直到天际出现一缕金辉,风将雾吹散,姜翎才阖目睡去。
季淮生在南方隐居,住在楼船上,先后听闻姜、戚丧报,半晌无言。
戚无恙先走一步,云中君的死迅更早上报纸。
实在太突然,令人疑心,这消息是否造假。
报纸上说,云中君为朋友留了信,可以去半山公馆取信,暂由戚夫人保管。
最开始是空袭受伤,结果引发陈年旧疾。
云中君病逝,引无数文人吊唁。送葬那天,各行各界的读者一齐为她送行,无声悼念。
季淮生惊闻此事,一时间,只觉得连气也喘不过来,天地万物顷刻间失了颜色,痛得颤栗不止。
以往相处的点点滴滴一时间涌上脑海,记得她喝一口没加糖的咖啡,不动声色皱眉;记得她认真写字时清冷沉静的侧脸;记得她收到朋友带来的各地特产时,眉眼温和,微微露出些许笑意
仿佛不久前他还在园中,听戚无恙说,我在这里,你可以来住,我要是不在,就不可以。
若谨守朋友的界限,此生便不会为他人伤神。他做到了前者,却没有做到后者。
季淮生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这段追逃的日子,让他越发清瘦,连以往的风流也不见,只剩令人心颤的悲恸与恨意。
远处传来孩童歌声,清脆干净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越云舟得知已是几个月后。
他一直在督造武器。
如果国内没有统一的政权,就算成功制作出可以威慑诸国的武器,也不一定能避免它落在自己土地上。
越云舟决定暂缓研究计划,先解决战友们缺乏武器的问题。
一切都步入正轨,已经看到胜利曙光。
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在报刊上寻找姜翎写的文章,即使她换了很多笔名。他还是能准确无误找出来。
这大概算是忙碌工作中,唯一的消遣。
直到看见头条,云中君于香港病逝。
万籁俱寂,他好像听到了一朵花开落的声音。
轻飘飘的,就此随风远逝。
他仍同以往一样,认真工作,一丝不苟,连一个小数点位置都没有错,严谨得像一台机器。
他忽然想起那天傍晚,妹妹来学校,听他讲课,写在纸上的笔记,没有算完的一道题。
那天太阳西沉,云霞翻滚,别的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