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正如宇文士及担心的那样,若是坐视不管,这些门阀私军要么投降东宫,要么一哄而散滋扰地方。缺乏粮秣的私军根本不可能顾忌所谓的律令军法,掳掠百姓、烧杀村寨几乎不可避免。
说到底,关中依旧是关陇门阀的根基所在,若是任由这些门阀私军将关中祸害得千疮百孔,不仅他们这些挑起兵变的关陇勋贵要遭受切齿痛骂,关陇门阀更会遗臭万年
儒家法则影响深远,对于任何人来说,“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的情形很难发生,即便是死,也要追求一个死得其所、光明正大。死后尚要遭受万世唾骂、子孙嫌弃,那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宇文士及长叹一声,道“作茧自缚啊”
倒不是埋怨长孙无忌,今时今日埋怨谁也无用,只不过谁能想得到当初以为会成为巨大助力的门阀私军,如今却成了关陇挥之不去的累赘半点忙没帮不说,还极有可能成为祸害关中的病源,稍有不慎,甚至会使得关陇门阀成为关中百姓恨之入骨、斑斑青史口诛笔伐的祸国之根
一旦局势发展至那般,关陇门阀名誉尽毁,纵然躲得过眼下危机,可子孙后世又该如何在关中立足
长孙无忌抬起头,目光阴沉的看向宇文士及“你以为当如何处置这些门阀私军”
宇文士及与其目光对视,被其眼眸之中闪烁的寒光震了一下,略一沉吟,缓缓道“事已至此,与天下门阀之仇怨只怕已经无可化解。”
既然仇怨已经结下,全无化解之法,那也就不必再畏首畏尾。
索性就让这仇怨来得再深一些
两人目光相触,都看懂了对方的意思,长孙无忌道“不如将这些门阀私军编组成军,委派一位将领统御,于长安城两侧择选其一,向北突袭右屯卫防线。若能一举突破右屯卫防线自然最好,即便不能,也可以极大牵制右屯卫的兵力,令其无暇他顾。”
宇文士及颔首表示认可,又问“你觉得派遣担任主将为好”
这个人选不好找,必须要有足够的身份威望,否则不能取信于这些门阀私军,恐怕未等抵达右屯卫防线便一哄而散
长孙无忌垂下眼帘,淡淡道“让长孙淹去。”
宇文士及大吃一惊,忙道“辅机三思,不可如此”
将那些门阀私军编组成军,也仅仅是做个样子,战斗力还是渣。身为关陇委任之主将,既要面对战力剽悍的右屯卫,又要面对随时可能溃散甚至内讧的私军,危险之处如临深渊,稍有不慎便得阵亡军中。
之前长孙温已经死了,若是此番长孙淹再遭遇不测
长孙无忌却道“关陇存亡之关头,每一个关陇子弟都要做好舍身取义、报效家族之准备,否则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即便是你我,若时局所迫,亦要提刀阵,不畏死亡。长孙家的子弟没什么满溢的才华,却唯独不缺乏此等甘为人先的不屈意志”
宇文士及心中震荡,许久才道“既然如此,那便将门阀私军集结于金光门一侧,让宇文陇为其压阵,向北突袭吧。”
这个策略的目的根本不是希望突破右屯卫防线,以门阀私军的涣散,如何攻破右屯卫
只不过是借刀杀人而已,手段过于阴毒,但的确非常奏效,可一举解决这些门阀私军的问题
突袭右屯卫防线,势必遭遇右屯卫的强烈反击,这些门阀私军无力抵挡,溃散几乎是一定的,这时候就需要关陇军队断其后路,使其欲退无路,最终覆灭于右屯卫兵锋之下